瞬间，娜莎刚刚那股几近沸腾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突然冷却下来

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在悔恨与辩解之间徘徊，几乎无法成形：“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但我并没有真的想害他！”

思绪回到了那一夜

昏黄的灯光下，娜莎的眼神在楼上的卧室和那碗渐渐冷却的汤之间游移。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桌沿，狂风携着流言的碎片，撞击着窗扉，也敲击着她脆弱的防线

只要喝下这碗汤，自己就可以拥有长久康健的身体与穿行海洋的能力。但是娜莎犹豫了，两人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逐一在她眼前浮现，加文的笑声和那宽厚温暖的怀抱仿佛从未离她而去

就这样与他相伴一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不是吗？”娜莎的声音微弱，仿佛是在向什么人求证

唐怡的耐心却已消磨殆尽，她直言道：“那些喝下药剂的海族会怎么样？”

娜莎的呼吸一顿，艰难地开口：“他们或许...或许是死了。我喝下药剂之后再醒来，就变成了加文。而过了不久，在我枕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鱼木雕。”

“我害怕极了，但很快就听说，这里面封印着的是加文的灵魂”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木芷追问道

娜莎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刚换了身体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去主街的那家魔药店买一些药剂，那里有一种能让我们快速适应海族身体的东西”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衣角：“那天，我拿着这个木雕去店里，正好碰上了几个和我一样带着木雕的人。店主告诉他们，也告诉我，这里面有我们死去爱人的灵魂”

【这里封印着你爱人的灵魂，但是很微弱，不久后就会死去了】

唐怡怀疑地问：“店主真的就是这么说的？”

娜莎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不会记错的”

木芷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娜莎的眼神开始躲闪，“关于人鱼木雕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

唐怡看着反应剧烈的娜莎，刚想问些什么，但感受到旁边人的触碰后，到嘴边的问题就拐了一个弯：“这种情况，你们的城主难道都不管吗？”

见两人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娜莎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回答说：“那时城主病了”

“病了？”木芷皱眉，这生病的时间还真是巧

“关于城主和他妻子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娜莎愣了一下，随后想起了两人的来历。城主请来的人，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她警惕地说：“我可以把关于城主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但在此之前，你们要先答应我放他自由。我自从占据了这具身体，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总是梦到他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

唐怡和木芷对视一眼，前者故作不耐地说：“好吧，我们答应你”

得到许诺的娜莎才终于安下心，她细致地回忆着：“早在那个换魂的流言传开之前，城主就已经病得很重了。那段时间，他几乎不在人前露面，一直在城堡里静养。”

木芷紧接着问：“那他的病是什么时候痊愈的？”

娜莎摇了摇头：“很久之前的事了，具体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

木芷换了个问法：“那是在人鱼木偶出现之前，还是在它出现之后？”

这么一提，娜莎顿时就有了印象：“这我记得，是在人鱼木偶出现之后”

这时，唐怡也加入了话题：“那关于他的妻子，你知道些什么吗？”

“城主的第一任妻子我从未见过，但大家都知道她是那个初代鲁萨尔卡的后人。”

“从未见过？”

“对，听说两人是在人鱼海边定的情”娜莎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城主也是可怜，后来娶得每一任妻子都活不长久”

木芷听出她话中的惋惜和唏嘘，便反问道：“听你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她们的死因？”

娜莎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城中的传言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城里早就传遍了，她们不是被那鲁萨尔卡的鬼魂杀害的吗？”

她目光转向木芷，眼神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敬畏：“你既然能释放他们的灵魂，那肯定也能抓住那鬼魂”

从刚才的对话中，木芷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娜莎是怎么知道自己能打开人鱼木雕的？

直到现在，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昨天在和莉斯与莉娜两姐妹交谈的时候，她只确认了海岸边空无一人，但对海中的情况却一无所知

海族的天赋在于海洋，一旦他们打定主意要在海水中掩藏踪迹，估计没什么人能发现

木芷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想借机进一步确认深海女巫的下落：“唉，没那么简单，我听说那鲁萨尔卡的灵魂很有可能在深海女巫那儿”

提及深海女巫，娜莎的眼神明显犹疑了一瞬。紧接着，不论两人怎么引导话题，她都坚称自己从未听说过有关女巫的任何事情

.

天色暗一些的时候，几人就出发前往人鱼海

路上，唐怡装作不经意地感慨道：“这木雕肯定给你带来了不少困扰吧”

娜莎落寞地抚摸着手中的木雕说：“没错，这些年我每看到它，都恨我自己”

听到这里，唐怡突兀地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你刚刚提到，那个店主告诉你木雕里被困的灵魂很快就会消失，那你又怎么知道加文现在还在木雕里？”

“我...我当时听到后就慌了神。但店主告诉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延续他存活的时间。所以，所以我就在加文身上用了那个方法”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问，娜莎语气急促，神色显得有些慌乱，说出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

余下的路程里，娜莎一直攥着木雕，默默地缀在两人身后，隔绝了一切交谈的机会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人”

木芷让小柴一直跟在娜莎身边，吸取木雕上的能量。她仔细计算过时间，之前帮助两姐妹控制住娜莎，并在她家过夜的那晚，小柴已经吸收过一夜的能量。再加上这一路，应该足够了

到了海边，娜莎紧张地将木雕放在沙海交界处，然后就走到一旁焦急地等待

木芷本来还想再提醒她一些什么，但思考片刻后，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咔嚓”

一声轻响后，加文被困了百年的灵魂终于获得了自由

男人温和沉厚的声音响起，他向着手持镰刀的木芷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的帮助”

看得出这人是个言简意赅的性子，说完这句话，加文就决绝地转身，向着海洋深处走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妻子一眼

“加文！加文！！你等等我，求求你等等我！”娜莎在他后面拼命地追赶，那声音中充斥着焦急和绝望，像是不敢相信等待了那么久的丈夫，此时竟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自己

尽管身为海族，但娜莎的速度仍旧无法与灵魂状态的加文相比。不多时，那道透明的灵魂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再也看不见了

娜莎无力地停下追赶的步伐，她捂着发疼的胸口，缓缓回到岸边

“他不要我了，他一定还在恨我。没错，他应当恨我，他应当恨我……”

她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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