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水流声。

静谧中弥漫开来的轻潺。

就在桑雾的耳畔，朦胧且幽远。

接着是水流的触感。

耳廓的潮湿一路延至脑后。

每一根发丝都渗透进了冰凉。

大脑混沌间，桑雾指尖微颤，手心抓到一抹湿润，然后由指缝中溜走。

手心扩散开凉意，是施展紧绷神经的舒适和放松感。

系统安全机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种舒心的东西？

片刻。

“……”

桑雾拽紧五指，猛地睁开眼睛。

不。

不会是系统安全机制。

透明球体怎么可能会是这种触感。

刺目的阳光直射进桑雾的眼球，不适感骤然升起，刺激得眼尾逼出一点湿润。

她急忙用手背遮在眼睛上。

而从指缝间滴落的水珠，砸到她脸颊上，让她怔了一怔。

哪来的水？

五指微微分开缝隙，阳光遛出指缝。

桑雾又是一怔。

哪来的阳光？

很快，她宕机的大脑运转起来，茫然地撑坐起来，看着自己眼前所处的一幕。

一望无际的浅湖地平线。

青蓝色的湖面温热，湖水只没过她的手腕。

水流清澈，朝着日光的方向流动。

片湖倒映着碧空白云，犹如身处另一片天。

桑雾懵了。

这哪？

她不应该在充满血腥气的魔骨崖么？

就算是角色死亡。

她不也应该看见的是从崖上掉下来的角色身体，被浓雾贯穿而死？

或者摔死在崖底，被残疾蟑螂啃食掉？

然后回到系统安全机制的透明球里么？

可现在都不是。

这里的一切，和死亡环绕的魔骨崖比对，简直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一个天堂。

一个地狱。

游戏里换场景，完全在桑雾的预料当中。

吃惊的原因，是换了这么个神仙似的场景，根本是预料之外。

桑雾沉思。

难道是陈圆圆听说的，魔骨崖可以存在于无形，可以是变幻的一座山。

浅湖地平线也是所谓的魔骨崖变幻的？

浓雾呢？

魔骨崖变了，攻击她的东西会跟着变么？

桑雾看向四周。

任由魔骨崖怎么变幻，像浓雾这样折磨人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不是浓雾，也该是其他的东西。

她被蟑螂啃食而死，被黏液闷死，被岩浆灼烧而死……在先。

这次又会是什么死法？

有水。

淹死？

冻死？

有太阳。

晒死？

热死？

总不能是她过了魔骨崖这一关，游戏大发善心给她布置的天堂。

那就太莫名其妙了。

桑雾皱眉。

此时此刻，她更相信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太安静了。

桑雾爬起身。

然而就在她准备查探的时候，湖中的水流流向忽然改变了方向。

反向朝着她而来。

果然有问题！

水流在水底打出水涡，游鱼般的速度缠住桑雾的脚踝。

带着强劲的吸力，桑雾的双脚一动不能动，拔也拔不出。

继而，水流形成水柱，穿透湖面，如同束缚的绳锁窜出，捆住桑雾的手臂和手腕。

和山洞黏液的手段过于相似，实在不是什么好回忆。

桑雾趁水柱没有抽紧前，爆发出身体的力量，挥动手臂甩开水流。

紧接着弯下腰，去扯脚踝上的水涡。

水流甩开无比轻易。

但出自魔骨崖手笔的东西，都有狗皮膏药的特性。

甩开了，又流动自如的缠绕回来。

桑雾坚持不懈甩了水流，再扯水涡。

许是嫌桑雾太过顽固，脚踝处的水涡不耐烦地用力一扯。

桑雾直接被扯得摔进湖水中。

湖面溅起水花，后背砸在水中，披散的发丝铺飘在水面。

水涡顿时找机会缠向她的腰腹。

桑雾怎么可能给它这个机会，手臂掀起水花，手心撑地就侧翻出去。

水涡和水柱追过去。

桑雾挣扎爬起。

水涡扯住她脚踝一拉，又摔回去。

再次挣扎爬起。

水涡再扯，她再摔。

来回了几次。

浑身湿透的桑雾：“……”

真就一点喘息休息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桑雾抹了把脸上的水，难得有了点开摆的心思。

到底打算怎么弄死她？

……能不能动作快点！

躺在水里，桑雾望着许久未见的碧蓝天空，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

然后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坨浓雾。

而且还是见过一次的镂空骷髅模样。

扭曲扯长，狰狞可怖，阴气森森。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的桑雾：“……”

谢谢，有被吓到。

扬手就把湖水朝浓雾的方向甩过去，爹的！吓死她了知不知道！！！

湖水穿过浓雾，甩出了一个洞。

紧接着慢慢合拢回来，慢悠悠的，丝毫影响不到它，似乎要把先前的嘲讽还给桑雾。

桑雾捂住胸口，瞪着浓雾，又深吸了几口气。

浓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狼狈，镂空的骷髅眼溢出血气，半晌开口吐出人言。

“世人，汝很奇怪。”

又是这句话。

上一次浓雾开口，也说过这样的话。

前提好像都是她……寻死？

桑雾平静地提前抢答：“因为我还活着？还是因为我寻死？”

接下去是不是要帮她弄死她自己了？

浓雾自顾自往下说：“汝见过世人逃窜，哭闹，喊叫，而汝截然不同。”

桑雾：“……”

忘记了这狗东西不会回答问题，只会自说自话。

浓雾的骷髅眼瞬间撑大，单只眼凑近桑雾，森然的声线笃定：“汝，不怕吾。”

桑雾：“……”

你要是不突然吓人，什么都好说。

桑雾撇开脸，避开浓雾那只单眼。

就听浓雾说：“奇怪的世人，吾不再杀汝。”

桑雾：“！？”

还有这种好事？

“吾要与汝共生，离开这里。”

浓雾话音落下的同时，镂空骷髅成坨，随即化作几缕四处飞出。

犹如空中绽放的烟火，四散往湖中落下。

桑雾：“？？？”

共生是什么？

你说你要和谁？

离开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浓雾的雾气溶解在澄澈的湖水中，如浓墨染水，墨柱游水朝桑雾游去。

“！！！”桑雾，“等——”

此时的湖面比冰面还要坚固，桑雾被桎梏在湖水中，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丝。

只剩下转动的眼珠和呼吸。

张嘴的话，也被倒灌进来的湖水封住了声音。

什么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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