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
从阿布说了这话后,金妹刷视频的音量不管多大,多乱,阿曲都没再理过她。
他忙着给阿布夹菜,时不时抹一把泪再抬头看着阿布笑一下。
那半盆坨坨肉,阿布就吃了两块,他吃了个鸡腿,喝了一碗鸡肉汤。他最后实在不想吃肉了,伸手吃了一块金妹做的苦荞粑粑,和金妹一样,掰开,蘸着辣椒粉。
刷视频的声音突然停了,咔哒一声锁屏声,金妹把手机扔在了木桌上。
她抱起的双臂撑在膝盖上,转头问阿布:“好吃不?”
阿布抬起头:“好吃。”
金妹咧嘴一笑。
她抬手捋了捋挡眼的刘海,耳朵上两只大大的银耳环跟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她吃完了饭,也不走,就坐在这里看阿布吃。
这苦荞粑粑,一点都不好吃。
被汆地厚厚一垛,中间有一小块都没熟,还带着一些生面,但是阿布也没说。他把生的和熟的在嘴里随便嚼一下就混着咽下去,一点没剩,全吃完了。
“你不叫我阿嫫。”金妹突然说。
阿布抬眼一愣:“啥?”
“你不是叫他阿达迈?”她下巴指了指阿曲。
一说这事,阿曲又高兴,他的手拿着一块坨坨肉吃得嘴上和手上都是油光,他咽了肉,口齿不清地让金妹滚,说阿布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的儿子。
屋内和和气气的,屋外的狗突然狂叫起来。狗叫声中间才听清有车停在门后的声音。
‘嘭’的几声,是接连关车门的动静。
“关门咋吃饭噶!”
有人喊了一声,他喊完,铁门被砸得咣咣响。
阿曲和金妹同时抬头看向了墙上的那个小窗。阿布也跟着看去,他听着,门外的人好像还踹了几下铁门。
“都说了今天过年。”阿曲烦得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他也是好像没法和开了这么多路来的人说今天不卖饭,他在凳子上寻思了几秒,还是把肉扔回碗里,在牛仔裤上随便抹了几下油就往门口走。
金妹一直没说话,她等着阿曲出了门,转回身子把苦荞粑粑往阿布面前递。
“不吃了。”阿布摆手,“撑了。”
“吃这么点?”金妹又捋了捋头发,她咂巴着嘴皮子看看阿布的碗,看看桌子上的菜,最后看了看锅里的苦荞粑粑。
金妹手握着锅把儿颠了颠:“那女娃儿能吃仨。”
那女娃儿?
可能以为阿布没听出她说的是谁,金妹把锅子一扔:“阿曲诗薇噻。”
阿布默然喝了一口茶。
“你生的?”他问。
“啷个怕是有点搞笑哦。”金妹拍一下膝盖,“我这么年轻!人家都以为我是大学生。”
她自己说完,自己捂着嘴巴缩着脖子嘿嘿笑。
“大学生——”金妹又说了一次。
她刚刚好不容易不笑了,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开始笑个没完。
阿布不知道她笑什么,他喝着发苦发涩的茶水,也没理她。
外面铁门开了,又关上了。
阿布听到这里好像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人,鞋底拖拉着土地上的沙子走,嘻嘻哈哈的,操着方言骂阿曲开门慢。
“有么?”经过小屋门口的时候从门外飘进来一句。
阿曲的声音也很小:“你们上屋里头等着,点了菜我过去拿。”
他打发了那群人,转头上了小屋的台阶。
可能是看见这间小屋开了门,门外的人就往屋里看了一眼。
“你不吃我拿走咯。”金妹笑嘻嘻地端着苦荞粑粑站起来。
“这是哪个?”这话没飘走,有个人在门口站住了。
阿布闻声回头想看,可是阿曲挡在了门口,他就看到一个黄毛的眼睛从阿曲的胳膊边看了一眼他。
“没事没事。”阿曲喉咙里吸了一声,他下了台阶推着黄毛走,“是我儿子。”
金妹也挤在阿曲的身后出了门。
“咋个说,你有儿子!”黄毛走了,他边走边笑,“你老婆给你生的?是你的啵?比你老婆还高——”
阿曲把黄毛弄走了,他们往大屋当饭店的地方走,阿布渐渐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话。
他回头看着桌上的剩菜,鱼吃了半条,菌子基本都是被金妹吃了,鸡还剩半盆,坨坨肉还剩好几块,不知道阿曲还回不回来吃。
金妹再回来时,她提着串葡萄边走边吃,她进了屋,看到阿布,走过来把葡萄往阿布面前一递。
“吃不?”
阿布一直在看着那盘鱼,他没抬头只听声音的时候,那股脆生生的动静,他还以为是阿曲诗薇。
他抬起头,金妹把葡萄塞得满嘴都是。她腮帮子鼓了一个包一个包的,原来的瘦脸被撑得和仓鼠一样。
“你吃吧。”阿布说,“我不爱吃这个。”
葡萄被金妹拿回去了,她自己吃着葡萄,吧唧吧唧的,香的很,阿布就看着她吃。
她在屋里转悠了一圈,踢开筐子看看里面有什么,再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看外面。
她踩着那双高跟鞋一趟一趟的,那些镯子也跟着响个没完。
阿布觉得头顶闷闷地难受,他又喝了一口茶。
“莫里。”
金妹在板凳上了坐下了,阿布叫了她一声。
他的拇指按着手指的关节按得咔哒咔哒响:“诗薇咋个就掉下去了。”
金妹揪下一颗葡萄,她转回头:“啥子?”
她和个长臂猿一样,坐在那里只知道吃东西,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我给诗薇买了个镯子。”阿布慢慢说,“我想着问问她在哪里摔下去的,我把镯子去扔给她。”
金妹把葡萄塞进了嘴里,她看了一眼门外后转头看向阿布:“他和你说那女娃儿摔死的?”
阿布刚点了点头,金妹的脸,笑得好像抽了一下。
她从凳子上窜起来,跑到一个被当成垃圾桶的白色油漆桶里把葡萄吐出来了。
她吐了葡萄,对着桶干呕。
她呕的,本来就觉得肉腻乎乎卡在喉咙里的阿布也有点想吐。
葡萄被‘咚’的一声扔进了桶里,金妹两只手带着叮叮当当响的镯子使劲擦着脸上的眼泪。
阿布站起来:“你咋了?”
金妹摆了摆手,她抬起手用手臂和雨刮刮挡风玻璃一样来回刮了几下脸,她不搭理阿布了,一下一下地吸着鼻子,把剩菜端到了靠墙的架子上。
大屋那边的笑声在小屋这边都能听的到,阿曲突然回屋来了,他掏出车钥匙走过来小声说:“(彝)拉日,你先走吧,等下忙,我管不上你。”
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百元钞票往阿布手里递:“(彝)走吧,拉日,我把你送车站去。”
厚厚一打的红色钞票被卷成了圆环,拿黄色的橡皮筋绑着。
「她给我一百块钱,说借我电话给她哥哥打电话噶!」
阿布站起来,他把钱推给阿曲:“(彝)我不要,我有钱。”
“(彝)拿着吧,拿着吧,拉日。”阿曲使劲往阿布的手里塞,“(彝)你叫我一声阿达,我不让你白叫。诗薇没了,钱都留给你花。”
他这么一说,阿布也不再拒绝了。
诗薇没了——
阿布握住了这卷钱。
他把钱紧紧攥在手心里,那些钱厚,多,还硌手。
“(彝)阿达。”阿布抬起眼睛,“(彝)诗薇没了,你别伤心,我是你儿子,我——以后多来看你。”
“(彝)走吧走吧。”阿曲欢喜地拉着阿布的手,他走近抱了一下阿布,拍了拍阿布的胳膊,“(彝)我把你送下去,今天忙,以后再说。”
回去又是一趟难走的山路,阿布这回靠着山这边了。
车往回走,来时向下走的坡变成了向上走的丘。车头朝上,看不见路,只能看见天。
他看着这难走的路,还有那些坡,好像下一秒他也要从这里摔下去。
阿曲把阿布送到汽车站,就赶着时间回去了,阿布背着装着手机和银镯子的包,买了票往景洪走。
这回回去的人比来的时候多了,但也没多多少,他上了车,又是找了个最后一排靠窗坐下。
车还没到点,就没开,阿布掏出了手机。
他打开何禾的聊天框,才想起他还没听何禾的语音。
“我中午吃的赛百味,你吃什么呀~”
何禾的声音在她那边一片乱糟糟的声音中,像细细的小虫子一样往他耳朵里钻。
痒痒的,好像是趴在他耳朵边说的。
他都能想到她那副赖唧唧的可爱模样。
阿布的耳朵对着手机的听筒,他听完了语音,习惯性地想给何禾也发语音。
他说了要给何禾打电话,但是现在两点多,他不知道何禾是不是在上课。
阿布:【我吃的肉】
阿布:【我要进林了】
其实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和禾禾打电话。
他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抬手又摸到了从背后转到胸前的腰包,他低头拉开拉链,装了手机的白盒子和一个红色小布包藏在黑包里,最下面,是那卷厚厚的钱。
这个包小,也就能塞下这点,那钱还是硬塞进去的。
有个老头来往后排找座了,阿布赶紧把包拉上,他压低了草帽,抱起双臂看着窗外汽车站刚刚开出去的一辆大巴。
他发的消息,何禾一直没给他回,他估摸着何禾是在上课。
手机偶尔几条微信,都是救助中心叫人去冲羊奶和让布布体检的消息。
车到开了,一路从普洱开回了景洪。
大巴在高速收费站出口要走人工交费的道,下午车多,车排了老长看了窗外快俩小时的路,阿布都有点困了。他旁边的老头早就睡到了他的胳膊上,张着嘴巴,鼾声如雷,他也没把老头推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