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了，象群依然泡在河里。何禾望着小宝宝象像一团漏了馅的红豆泥在浑浊的红色河水中飘上来，又浮下去。

它好不容易从水里爬上来了，又被另外两头大一些的小象用脑袋重新拱进水里。

小宝宝象往一头母象身边挪，它似乎是告状了，母象转过身子，它盯着那两头小象看了一会儿。

两头小象开始在河边玩闹，何禾问阿布：“你认出这是哪家象了吗？”

“疤头妹嘛。”阿布回头笑，“你来的那天就是它们。”

“哦。”何禾简短地应了。

她被阳光晒得皱眉，戴上墨镜好半天没再说话。

阿布在专心记象群行为的时间与次数，何禾等着无聊，就掏出了手机。

她就一会儿没看手机，好几条聊天框都是99+。

懒得看，何禾把墨镜推回头上，她刷着手机对着王思年分享给她的双开门帅哥视频呲着大牙嘿嘿笑。

她调了无音量，笑也是无音量。

何禾的嘴唇咬来咬去正憋笑憋得艰难，身边阿布突然问：“今天还拍不？”

“啊？”何禾迅速藏起手机转头茫然地看着阿布：“拍什么？”

阿布把小望远镜放进兜里，他一手撑着围栏边，像把何禾堵在这边已经空无一人的观象台上。

“你第一天拍的什么？”阿布看向手机被藏去的方向。

什么？

何禾懵了，她原本就因为看帅哥而红红的脸颊，现在整个脑袋瞬间全红。

她以为阿布那天没看到呢，或者他早就忘了。

结果——

他留着今天算账呢！？

“反正没拍你！”何禾心虚却理直气壮地大声说。

她把璐璐挡在她放手机的口袋边。

她还没删呢！！！

何禾以为阿布要看，但是阿布就只是长长的‘哦’了一声。

他居然也就这么信了？

阿布就这么微微侧着头看着何禾笑，何禾偷瞄几眼阿布悠闲的样子，她突然，在心里撕碎了面前这个人表面‘单纯小狗’的狗设，不对，人设。

怎么感觉阿布——有点白切黑呢——

何禾躲开阿布的视线，她的手抠着围栏说：“真的。”

“哦。”

“真没拍——”

“哦。”

何禾越来越心虚，她的声音像蚊子哼哼：“信我。”

阿布憋不住鼻子哼出了一声笑，他低头踢走一块泥巴块。

“信呢。”他的鞋尖一下下撞的木地板咚咚轻响。

阿布低头拧笔尖，何禾凑过去问：“真的？”

“嗯。”阿布因为何禾突然凑来下巴忍不住微微后缩，他乖巧地点头：“真的。”

“骗人是小狗哦。”

“行。”阿布把笔夹在口袋上，“你是小狗。”

何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反应过来，鼓起腮帮子指着阿布。

阿布伸手攥住何禾的手指，他一手抱过璐璐放在左肩，另一只手拉着何禾往前走。

“走咯走咯！”阿布走在前面笑，他松开拳头，换了食指与何禾的食指勾在一起。

他和何禾手拉手走过长长的观象台，象群与他们是同样的方向。

何禾安静地被阿布牵着，她红着脸，跟着阿布穿过几波因象集结的游客。

阿布晃晃何禾的手：“热不？”

何禾这回诚实了，她也不能不诚实，她热得，感觉脸颊都被太阳晒得烫。

“热。”

“上前边我给你买冰淇淋去。”

何禾只在第一天来版纳的时候，从野象谷北门去了一次观象台。

她甚至就只在她到达观象台后的位置待着，一步都没多走。

就那一会儿，她看到了象，见到了阿布。

如果不是因为热，何禾想，观象台再长一点儿也没什么。

下了观象台，阿布拉着何禾直奔吃的地方。他看了一圈，指着粉色小吃车问何禾：“吃不吃那个？”

“哪个？”何禾回神，她抬头看阿布手指指向的招牌。

“这个是，鸡——蛋——仔——”何禾指着招牌一个字一个字给阿布说。

她放慢了语气，想让阿布一字一字地认清楚。

她知道阿布聪明，记性好。

要不他怎么能记得象群都是哪家的，还会象的语气和象话。

他又不可能真的坐在桌子前一字一字地学汉字，那就——就这样潜移默化地，没准哪天就认识的多了。

“哦。”阿布没多看招牌，他继续问：“吃不？”

“吃。”

阿布笑：“行。”

“莫～阿布耍女娃娃咯噶？”

小吃车半露天车厢上早就有人看到了他们，一个大哥双手撑在台子上，在阿布和何禾走到这边时他就抻着脖子迫不及待地问了。

阿布没说话，他挠挠额边转头问何禾：“你吃啥味的？”

他问何禾的时候，何禾看着甜品车里面站着的两个人一直笑着看她。

“他问你吃什么。”那个姐姐笑着说。

“哦！”何禾指指中间的假模型：“这个。”

那大哥又说话了，他操着一口云普话和阿布装模作样地说：“人家吃巧克力嘞。”

阿布掏出手机：“要两个巧克力。”

“一份可大了。”大哥旁边的姐姐笑得贼兮兮的，“人家都是两个人吃一个。”

阿布看了看尺寸，他扫码：“要两个。”

“瓜娃子。”那个姐姐笑着叹了一口气，转身去舀面糊了。

等着鸡蛋仔冰淇淋做出来的时间，阿布去旁边买了两瓶水，他和何禾找了树下的太阳伞休息座中坐下。

他把一瓶拧开递给何禾，另外一瓶倒在瓶盖中喂给璐璐。

阿布小心翼翼的，他给璐璐舔光的瓶盖一点一点的第二次倒满。

何禾咽下水说：“怎么感觉，你像一个老父亲——”

“哦。”阿布盯着璐璐喝水的样子，“那你叫我阿爸。”

。。。。。。

何禾忍住想捶阿布的拳头，她把水放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摸着璐璐的尾巴。

“我说的是你和璐璐嘛！叫也是璐璐叫你阿爸。”

“哦。”阿布的后背靠回椅子，他问何禾：“璐璐叫你什么。”

“叫——”何禾戛然而止，她张着嘴巴，看着阿布正一脸坏笑等着她。

姐姐。

应该是姐姐。

可是，那就差辈分了呀！

她刚说了璐璐叫阿布阿爸——

可是，也不能叫她妈妈吧。

那不就是，那不就是。

阿妈和阿爸。

嗯——

说不出口。

璐璐喝水喝得吧唧吧唧的，阿布也渴了，他拿过水咕咚咕咚灌，何禾这时候绞尽脑汁想了一句：“它叫我大王。”

“噗——”阿布转头就把水喷了出去。

他呛得咳嗽，咳得一抽一抽地回头看何禾。

“啥？”

“它喝完了！”何禾指着正舔着嘴巴眼巴巴望着阿布的璐璐。

“哦。”阿布问璐璐：“还喝不？”

“肯定喝呀——这么热的天。”何禾用手扇风，“一小瓶盖才多少水。”

璐璐在瓶盖边坐下了，阿布赶紧又给它满上。

水倒满瓶盖，在瓶盖边缘鼓起却没溢出去。

像一块河边水汪汪的漂亮的鹅卵石。

阿布两根手指轻轻把瓶盖往璐璐面前推，他一推，水就碎了。

“来。”阿布的脑袋凑在璐璐的脑袋前。

他在璐璐喝水时哼着歌，调子悠长，像山歌。

何禾问：“唱的什么？”

“祝酒歌嘛。”阿布笑，他看着何禾，抬手捏走何禾眉毛边刚刚擦汗留下的纸屑。

“让它多喝点噶。”阿布说，“好听不。”

“好听。”

何禾托着下巴点头，她的手搭在阿布的肩膀上：“就是，听不懂。”

“嗯。”阿布捏着瓶子，他摇摇头：“我跟别人学的。”

“鸡蛋仔冰～淇～淋嘞！”远处小吃车上大哥握着两个大甜筒往这边吆喝。

阿布猛地起身，吓得璐璐往前蹦了一下。

“去哪你。”阿布接住璐璐，他把璐璐放在何禾手里。

“阿爸给拿冰淇淋去。”

阿布说完，生怕何禾打他似的一溜烟跑了。

。。。。。。

何禾转回头，她拿着瓶子问璐璐：“还喝不？”

璐璐站在桌子上，它雄赳赳，气昂昂的翘着尾巴望着阿布的方向。

威风凛凛，像一只小老虎。

何禾摸它，拿着小瓶盖放在它嘴边，它就把嘴埋进瓶盖一下继续看着前方。

“不能劝，是不是？”何禾笑了，“一劝就喝，这么不经劝呀～”

她也唱：“酒喝干～再斟满～”

唱了两句，后面何禾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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