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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黄沙[南北朝]》

90.股掌之间

乌云沉沉,重叠低垂于天际,将莹白月光四分五裂,在砖墙上投下狰狞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将至的潮湿,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婉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扭头一看,屋内空空如也,她坐起身向外望去,只见陈长生在寒凉的庭院中踱步不语。

“……长生?”

她也披上外袍走出房门。

被婉颜如此一唤,陈长生瞳孔微缩,明显一愣。

“你怎么……还不睡。”半晌,他才支支吾吾憋出句话来。

“大概是明日王爷王妃就要进宫,心里不甚踏实。”她叹口气,扭头看他,“长生,你之前说过要报答王爷,会一直追随他,对吧?”

“当然了,我又不像你瞒着身份,我说的都是真话。”他语气颇有几分郁闷。

“……”婉颜扶额,“好,那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务必记牢,日后如有需要,你随时写信到这儿。”

“你想让我把王府的情况透露到周国?”

“是给我,不是给周国!”她一时无语,“王爷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皇上不可能不忌惮他,这也是他需要我们牢记邺城布局的原因。一旦情势有变,若王府招架不住,你一定要联系我,这样我才能及时赶来帮忙!”

她将王家夫妇住的里坊说了出来,又道:“我初来这里时,是怀璧让我吃饱穿暖,她对我有大恩,我答应过她,纵使在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来帮她。”

“……你身为后宫中人,为何还能随意出入?”

“因为进宫有坚实的靠山,这样我才能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她答,“宇文邕一直尊重我的决定。”

“你能随口直呼他名讳,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好,也难怪他要为你出征了。”陈长生闷闷不乐。

“呃,这个……还可以吧。”

他并不知道宇文邕亲征背后的野心和即将到来的宜阳之战,婉颜不能说,只好搪塞过去。

“——婉颜。”

陈长生望向天空,漆黑眼珠被从乌云里漏出的月光照得格外亮。

“希望你和你的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她闻言心里一软。

“我会做到的。”

……

次日黄昏,连排的灯笼悬挂于高墙之上,燃着温暖橘光,远看如星野低垂,萤火漫天。宫门大开,各路达官贵人乘坐宝马香车纷纷赴宴,一时间宫道熙攘,有喜气洋洋者披金戴银,唯恐旁人看不出其家财万贯,亦有忧心忡忡者,表面平静无波,却连向同僚打招呼的心思也没有。

高长恭搀扶着怀璧缓缓向灯火通明的殿宇走去,直到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咳嗽,他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段大人?”

他不由惊讶,眼里终于多了丝喜悦。

“好久没见您了!”

“咳咳。”太宰段韶捋了捋胡须,沧桑的声音还带着些颤颤巍巍,“是长恭啊……”

“您最近如何?”他见段韶鬓间白发又多了些,不免皱眉,“长恭可以再找些大夫来……”

“老样子,不碍事。”段韶笑眯眯道,牵动眼角皱纹,“年纪大了哪能没点病痛,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

“您本到了卸甲还乡的年岁……”

“这时哪敢卸甲还乡?”段韶面带愁容,“周国与我们对峙多年,如今宇文邕又御驾亲征,天下还不太平,我怎么敢撒手不管。”

“老兄弟,你也在啊!”

另一个苍老却如洪钟的声音闯入他们耳中,只见斛律光风风火火大步上前。

“明月兄,好久不见。”段韶微微一笑。

“等这次把宇文邕那小娃娃的军队打回去,咱们三个再好好喝一杯!”斛律光哈哈大笑,“哎哟,我这人老了记性不好,长恭得多陪陪怀璧,醉酒了误事。话说回来,近日怀璧身子可还好吗?”

“多谢老将军挂念,怀璧一切都好。”她温柔地低头摸隆起的腹部,“再过两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长恭,你可得好好照顾怀璧,老夫还等着你们给老夫抱个大胖小子!”斛律光大手一挥拍了拍高长恭的肩。

“先前给我孙子接生的稳婆不错,到时候我给你安排过去。”段韶也语重心长道。

“二位老先生对长恭夫妇如此好,长恭实在……”

“客气什么,我们看着你长大的,可以算你半个爹了……”

“明月兄。”段韶打断斛律光的话,摇了摇头,“宫中人多眼杂,慎言。”

“哦,哦,是……”斛律光这才反应过来,“还是你考虑周到!”

内侍小跑过来催促他们该入席落座,几人这才踏入殿中,被一阵金碧辉煌晃了眼睛。

高纬正翘着腿斜倚在龙椅上,身上交领长袍皆由金线织绣,隐隐闪烁如同波光。他一手举起夜光酒杯,脸色似有微醺,一手揽着靠在他怀中的绝色美人。

穿过乐师和舞者,斛律光看见龙椅旁的位置上坐着沉默不言的年轻皇后。她低垂眼帘,身形清瘦,纵然华服珠宝一样未少,却那般憔悴孤独。

似乎是注意到远处的目光,她抬眸望去,在与斛律光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张了张唇,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把话咽下,眼中多了些泪光。

见女儿如此受委屈,斛律光气得握紧拳头,差点开口大骂几句,被段韶连忙压了下来,拉到一旁坐下。

“那可是我的掌上明珠!”斛律光咬牙切齿,又不得不压低声音,“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答应了先皇送阿锦进宫当太子妃!”

“唉……”段韶摇摇头,“真是苦了那孩子……”

……

高纬略微眯眼扫视四周,玩味地勾唇,又饮下一杯葡萄酒。

无论是斛律光还是段韶,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他尽收眼底……这种对他不满却不得不受制于他的模样,可真让他高兴。

权力真是好玩意儿,可以随时掌握任何人的生杀予夺,哪怕是刚正不阿的文官或耿直率性的武将,也得在他的阴影下胆战心惊地活着。

只有斛律光……他握杯的手力道紧了几分。斛律光对他的不满几乎写在脸上,不加任何掩饰,估计在军中也没少说他的坏话,真是个讨厌的老头。

他随意瞥一眼斛律锦,轻哼一声。

尊为皇后又如何,没有他的恩宠,斛律锦的宣光殿比冷宫还要萧瑟。

他厌恶她,厌恶她不肯向他低头的清高,厌恶她看他时眼底淡淡的悲悯,厌恶她从太子妃到皇后,从来没有讨好过他,或许只要一次服软,他便会大发慈悲去宣光殿过一夜……

既然倔强,那就倔强到死吧,她可是他的皇后,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他一定会等来她跪在地上求他垂怜的那一天,一定。

至于高长恭……

他望向席间坐得端正的兰陵王夫妇。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移。

他的好四哥,生得俊美无俦,纵然常年征战沙场,也只是多了几分坚毅凛冽,并未消减半分光华,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叹句上天厚爱。而四嫂眉眼温柔,虽非倾国倾城,却娴静从容,落落大方,与四哥恰如镜中花与水中月,朦胧似雾,看不分明,却又令他想屡屡探寻,直到将一切都撕碎。

越是平静的人,承受不住打击时的反应才越好玩。能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那将会令他兴奋到夜不能寐。

“四哥。”高纬清了清嗓子,“宇文邕御驾亲征的事,你和斛律老将军想必也都听到了吧。”

高长恭起身作揖:“回皇上,微臣一直在等待,只消皇上下达命令,便可奔赴战场。”

“朕的好四哥,可真是为国尽忠啊。”高纬笑着拍了拍手,又看向斛律光,“斛律老将军,您也是如此,对吗?”

斛律光还沉浸在他冷落自家闺女的怨怼中,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他,但又想到君臣有别,自己终究跟随了高家打天下这么多年,总不能前功尽弃,于是故意慢吞吞地轻哼一声:“……老臣当然。”

“恕老臣直言,听闻宇文邕这次出征带了不少大将,好些个都是与老臣曾过过招的,皇上再不下令,只怕河东会变天。”似是气不过,斛律光又补了一句。

齐国西、南皆有黄河天险,但越过便是洛阳盆地和河北平原,一旦周军掌握河东,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这番话直接群臣面前直接拂了高纬的面子。他皱皱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厌恶,又瞬间换回笑容。

“老将军的教诲,朕哪敢不铭记在心,朕这是太信任老将军和四哥了。”他意味深长地扫视高长恭,“四哥,当年邙山一役,你仅率几百骑兵便解宇文护二十万大军之围。所以这次,即使时间仓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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