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怀心事，但念娇依旧阻挡不了时间流逝，偷来的几日休沐很快便过去，书院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口。

念娇心里焦躁，没等车夫来扶她，就提起裙子率先跨上去。

但忽然一股牵力从身后将她从马车上往下扯，念娇险些跌倒在地上。

她回头却对上念妙冷冷的眸子。

“读书读得越发没规矩，连个嫡庶先后顺序都不懂了！”念妙面无表情，沉声道。

念姚看不惯念妙一天到晚将嫡庶挂在口上，帮腔道：“什么嫡庶？我只知道夫子说尊老爱幼，你对五妹妹这副态度……”

念娇闻言，虽然知道念妙故意找茬，但自知理亏，拉了拉念姚，让车夫搀扶着念妙先上。

三人皆上了马车，念姚越想越不服气。吴老爷一向不管家事，又对待诸女儿皆是一律的宠爱，加上先前她们几个年幼，所以吴府在嫡庶顺序这方面并没有那么严格。

她又想起自从去了书院之后，念妙有意无意地疏远她们二人，往嫡小姐堆里钻。

念姚终究是咽不下心中一口气，道：“干嘛和那些嫡女小姐们硬学，我们家哪有那么多规矩。”

念妙冷哼了一声，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要不你叫爹爹把我娘亲休了，扶正你姨娘吧，这吴府嫡小姐你来当。”

念娇见念姚被抢白了一阵一张粉脸通红，怕按着念姚的脾气在马车里和念妙动起手来，急忙开口阻止道：“三姐、四姐，别吵了，都是我不好。”

念妙想起书院里种种，怒气更上了一分。她本就是冲着念娇来的，只不过被念姚打断了，此时听见念娇一脸知心大度的内疚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念妙阴阳怪气道：“呵，五妹妹真是可人儿，一贯的贴心，果然不愧叫人怜惜，连皇子世子们都着了你的道呢。”

被一语道中心中烦恼，念娇脸色微红。非她本愿啊……

念娇咬了咬嘴唇，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三人就在诡异的沉默氛围中回了书院。

因着上一轮考试成绩不同，她们三人居住的地方离得很远。

刚一下马车，念姚就挽着念娇的胳膊哼了一声：“五妹妹，我去你院子里坐坐。别理她。”

念娇被拽着往前，慌忙中瞥了一眼身后，念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马车旁，许久未走动。

到了念娇院里，两人才聊了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是我。”是念妙的声音。

“她来干什么？”念娇和念姚都感到诧异，方才念妙才不是朝她俩人莫名发了一顿脾气吗，莫非是没解气，还要上门来找麻烦。

念妙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高傲一会儿谦卑，念娇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俩人正疑惑间，念妙已经推门进来了。

“念姚还没走啊。”念妙瞟了一眼念姚，心不在焉道，“方才在马车上我凶了些。”

念妙眼睛看着地面，语气里颇有些不自然，就连向来粗心的念姚都察觉地出来。

念娇看着念妙不说话，不明白念妙想要做什么。

“进了书院以后，我一心只想着为吴府争口气，与那些嫡女小姐争来争去，疏忽了自家姐妹之间的感情。”

念妙见念娇神色中存了几分疑惑，拉起念娇的手，叹气道：“今日我们回得早，书院此时人少，我们姐妹许久没有谈天了，出去走走吧。”

念娇见念妙言辞间似有几分真情流露，想到虽然与她自打进了书院便分道扬镳，但她们终究有几分幼时的情谊在。况且，与念妙一直不对付的是念姚。

于是念娇答应下来：“好。”

念姚在边上看着，眼珠子在念娇和念妙之间转来转去，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察觉不出，心中烦恼，干脆蒙头睡觉。

念姚道：“我才不去呢。五妹妹，你的床借我躺躺。春寒料峭，我要睡觉。”

念娇被念妙挽着，朝书院后山而去。

“我们去哪儿？”

“上次听别人说，后山有座蔷薇园，此时花开的正盛，想必十分好看，一会人多了，就扰了雅致了，我们快些去看看吧。”

念妙嘴上虽催促着，但脚程却慢吞吞地走着，令念娇疑惑不已。

俩人行走间来到了一座廊桥前，过了廊桥，便是念妙所说的蔷薇园了。

但念妙见了桥，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念娇被紧紧挽着，差点打了踉跄。

“怎么了，四姐姐？”念娇是一头雾水，今日的念妙似乎换了个人般，犹犹豫豫，与往日她利落的性格大为不同。

“没事，继续走吧。”

念妙刚刚仿佛了是走了神，此刻回神对念娇一笑，但却透出几丝勉强的意味，又拉了念娇往桥上走，俩人走到了桥中间。

“四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念娇到底觉得有些异常，颇为关切地问道。

但话音未落，被桥的另一头传来的一声尖亮的女声打断。

“哟，真是姐妹情深，令人感动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念娇猛地抬头，是钟想容！

钟想容身后跟着几个一块玩儿的小姐妹，脸上笑意盈盈，墩厚的嘴微微撅起，一根一根地举起自己被凤仙花染红的长长指甲，对着阳光细细欣赏，一种恶毒得意的神色笼罩在她涂满了脂粉的黝黑脸蛋上。

“吴念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身份的事。你，深得我心。”钟想容头一歪，冲念妙勾起一个怪异的微笑。

闻言，念娇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念妙，片刻后才回神过来。

钟想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冰锥，狠狠地扎入念娇毫无防备的心中，而这防备的栅栏，却是由念妙亲手为外人打开的。

她知道念妙心中看不起她庶女的身份，但没想到，念妙竟完全投向了钟想容，往日幼时与念妙玩耍的一幕幕涌上念娇心头，俩人间虽有嫌隙，但不至于将对方完全推出去。

念娇看着低头的念妙，呆呆地张开嘴，却又缓缓合上，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来，但眼神已由热转冷。

上辈子虽在吴家受欺侮，但比起日后被害只不过是些小事，是以念娇重生后就当翻篇，并未一笔笔算账。

但如今这一幕，却让念娇开始怀疑起上辈子究竟有多少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念妙竟能毫不犹豫地将她出卖，那上辈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念妙是不是做了更多。起码，后来陪她出嫁的张嬷嬷和小荷都曾是念妙院里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念妙，你……”念娇声寒如冰，她轻微后退，缓缓拉开和念妙的距离。

念妙似乎没有察觉念娇语气的变化。

她只是低下头，岔开视线，目光泛泛，眼神几许空洞地看着廊桥下流水湍急，喧腾飞溅。

这条沟渠是书院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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