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堂钟离的书房外栽种着一株腊梅,近年关的时候才开了花,被大雪压后花枝乱舞,风一吹就夺命地敲打木窗,钟离不畏冷,索性每日每夜都开窗任由花枝钻进来,染得一室梅香。
不过他昨日亲自动手修剪了腊梅树,让花枝不得再探窗,好能把初春的寒风也锁在室外。此举虽然让房间失了丝意趣,但经他修建后,想必来年腊梅能长得更好。
门外响起吵嚷声,看时间应该是花家的小少爷来上课了,钟离翻书的手停下,略拾起从肩膀落下的头发拢至背部,那双手并不似常人肤色,从指根开始,渐变至指尖就全然如同褐色萤石,他套上空砚旁的黑色手套,慢条斯理地整理每条褶皱,直至皮革与皮肤贴合。
站起身略理了理衣袍才开门见客。门上还贴着花老爷题字亲自送来往生堂的对联,红底金字,飘逸潇洒。
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胡桃,她用粗圆红绳扎着两条小辫,走路像是用跳的,嘻嘻哈哈地捏着个早餐剩下的包子在院子里飞奔。
她已经忘了之前在钟离书房的痛苦生活,热心肠地领着新认识的漂亮弟弟认路,她声音昂扬心情很好,催促道:“快点快点,书房在这边。”
“哟,钟离先生。”胡桃看到钟离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立马又想起来了曾经的痛苦,把人送到一扭头就跑开了,边跑边叮嘱道:“无忧你下课了在这里等我,玩游戏时我把坐棺的好差事交给你!”
无忧目送胡桃跑开后,才慢吞吞走到钟离跟前,海灯节前他相当于生了大病,之后身体倒是强健了些许,走路也没有之前那么晃荡了。
“钟离老师好。”
钟离低头看他,无忧怀里抱着个红色绸缎做成的小书袋,下巴埋在后面,柔软黑发下,眼神怯怯地仰头,乖巧白嫩得倒像个玉雪漂来个的小姑娘。
“吃过早饭了么?”
无忧眨眨眼睛,乖乖应道:“吃过了。”
钟离点头说好。
他应花家父母邀约本来只为教他自小练习养生调息之术,但无忧身体不便去学堂,钟离怜惜他体弱,也就自发提出要教他简单的读书识字,不为让他有多大学识,只为明理。
花老爷和钟离几次交谈后为他的渊博学识折服,听到他有这个意思,更是连连应好,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年纪的小孩的最大任务就是身体成长和获取知识,钟离现在相当于全部插手,对无忧有了更大的责任。
侧目看着无忧认真的侧脸,钟离默然,他也是头一次真正教导这样小的孩子,三岁,才一千多天的日月更替,个头就比他化身的小腿高一点,声音小得像小雀儿啼。但他既然应下差事就早做好了准备,所以还算平静,没那么手足无措。
钟离俯身,沉稳接过无忧手里的书袋牵着他的手往书房内走,“我先教你控制呼吸的方法,你边习字边刻意控制,学会养气,以后会好受些。”
因为迁就着小孩,他走路的步子迈得很小,将人领到书桌旁,再贴心地将无忧抱到加高了的椅子上坐好。
桌案上摆着一个粗口细脖的大肚花瓶,雪白的颜色,里面只放了一支结了点点嫩黄的腊梅枝。鲜艳的颜色容易吸引孩子的视线,鼻尖萦绕着梅香,无忧挺了挺腰杆却没有乱看。
璃月习俗中说“正月不能剪头”,花家二老也有意让无忧束发,现在他的刘海已经长到了眼睑部分,细细碎碎地遮住一些眼睛,落在睫毛上。
他摆出一副正宗的学堂听课姿势,钟离眼神落在他身上,眼睛里落下细碎的笑意,柔声道:“你身体不好,不必坚持这样的坐姿,怎么省力怎么来罢。”
钟离将无忧的高椅往案前推了推,好让中间的缝隙没有那么大,然后才拉开椅子在他身边落座。
“呼吸放缓,呼气不要加速,速度均匀……”
“吸气时腹部鼓起,呼气时腹部收紧。”钟离大手盖在他的腹部,顺着他小孩微弱的起伏,让他将肺部用透了,声音柔缓低沉,“切勿间断。”
这样全力使用肺部的呼吸方式对体弱的小孩来说很费精力,仅仅几分钟的调气就让他满头汗。
无忧没忍住张开嘴小口喘着气,脸蛋泛红,眼尾往下耷拉着,眉眼疲惫。
往内部探去,得知他五脏六腑无一强健,钟离头一次感到棘手,眉头微皱,放开手沉吟片刻。
无忧觉得自己让老师失望了,有些失落伤心,却努力撑着脑袋对他微笑,“不难过,我,会加油。”
然而撑起没一会儿,他就恹恹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睛休息,眼尾红彤彤看起来很难过,却仍然没有哭闹。
不知第几次叹气,钟离伸手将无忧揽在臂膀间,宽厚的手掌放在后背轻拍。
他把声音放至最柔,低头哄道:“不必着急,慢慢来。”
“你和常人不同,不舒服就要告诉我,不要勉强自己。”
听出他话中的宽慰,无忧软软应了一声,眉眼低垂着亲近地依偎在他怀里,就这么迷蒙睡了过去,浅浅的眉毛微锁着,似乎在梦中仍饱受身体的折磨。
强将无忧留下也许是个错误,他在胎里就很虚弱,但他那时不具备意识,可如今他已经三岁了,已经很懂事,听过很多也记住了“自己和常人不同”这件事,不敢哭闹不敢大笑,但比起身体的痛楚他反而更在意他人的情绪,敏感又惹怜。
罢了,总归还有他在呢。钟离心里想着,落在怀里小孩身上的目光柔软,既然是他将无忧留下来,无忧又是个好孩子,那他就应该负责到底。
但到底该怎么做,他还得好好思考……
……
钟离放任无忧在他怀里睡过了上午的课程,对往生堂口等待的花家仆从说了一声,在午前会亲自将无忧送回花府,并且做主拒绝了胡桃的游戏邀请,全程行为言语轻柔和缓,没惊到无忧一点。
在此期间,钟离拿胡桃暂时不用的头绳把无忧略长的额发扎成一道冲天小辫,小辫花一样散开,更显得小孩脸蛋柔软雪白,只是比起其他小孩,两腮还是太窄,让人看着就觉得他正在病中,幸好无忧眼睛长得好看,睫毛长翘眼型溜圆,醒着的时候会显出一点精气神。
钟离轻轻捏了捏小孩的两腮,因为他怀抱温暖,红扑扑显得有了生机,但还是太瘦了,抱着如同软绵的云彩而不是可爱的孩童。
书房只有一重一轻两道呼吸声和钟离翻书的声音,连带着窗外春归鸟雀清脆的鸣叫,让时间流逝也变得不那么难熬。慢慢地,日头快要升至正中,钟离停笔,胳膊一动牵引着胸口衣襟的力道。
顿了一下,他低头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漆黑明亮,很清醒。
钟离问:“几时醒的,竟没有一点动静。”
这个年纪的小孩对时间没有概念,钟离问了也白问,果然,无忧攀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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