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棠长睫轻颤,眼神恍惚地望向虚空。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防备,显露出罕见的脆弱。
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梦境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悬崖边的风雪,刀锋的寒光,最后定格在他手臂上那道新鲜的划伤。
血迹蜿蜒,点点滴落。
竟是自己伤了他。
萧珩却浑不在意渗血的伤口。他俯身靠近,玄色衣袖拂过榻边,指腹极轻地抚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小心。
“棠儿,莫怕。”
他嗓音放得极低,带着沉缓夜雾的蛊惑。
“棠儿心里藏的事,告诉我……好么?”
月华如水,流淌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凤眸深不见底,此刻正清晰地映着她的神色,专注得令人心慌。
“告诉我。”他几乎贴着她的耳畔,循循善诱,“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他凝视着她,固执地想要亲耳听她说出。这是近乎示弱的恳求。可沈挽棠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猛地闭上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当她再度睁眼,眸中所有迷惘与脆弱消失,只剩一片近乎决绝的清明。
“什么都没有。”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误伤王爷,是无心之失。除此之外,我并无任何事隐瞒。”
萧珩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血珠凝而未落。片刻死寂后,他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他倏然起身。
方才所有的温情被彻底撕碎,消散得无影无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明暗交界处,周身疏离冰凉。
“很好。”
鲜血自指尖滴落,暗色无声蔓延。
他抬脚离开,衣角却被忽地拽住。力道很轻,却让他骤然定在原地。
“萧珩,”沈挽棠乞求近乎卑微,“我……能不能出去?”
萧珩身形猛地一滞。恍惚间,仿佛又见离京那日,她也是这样攥住他的衣袖。
他没有转身,却也没有离开。
沈挽棠望着他沉默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堂姐即将大婚。她是府上待我最好的人,我想亲眼看着她出嫁。”
.
夜色已深,书房内烛火摇曳。
周玉徽望着案前的身影,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放得极轻:“皇叔,我听闻您前日好像受伤了……”
听闻李太医又来过了,周玉徽匆匆赶来。
凤眸冷冷扫过。
周玉徽瞬间噤声。
他不由想起今日朝堂,五皇子因督办皇陵修缮延误工期,被陛下当庭斥作,不仅罚俸半年,更被收回工部协理之权。
这已是月内,五皇子在要紧差事上第三次受挫。
周玉徽目光掠过别院森严的守卫,看似平静,实则铁桶一般。他心下暗叹,皇叔与沈二姑娘之间……终究是纠缠太深。
卫陵无声无息地踏入室内,垂首禀报:“裴世子动用了埋在城西的人手,正在秘密追查一队车马的踪迹。探查的目标,似乎与沈二姑娘有关。”
“裴渡……”
萧珩将这个名字在齿间缓缓碾过,听不出情绪。
下一瞬,他倏然收拢五指,手背青筋虬结暴起。
镇国公府,祠堂。
烛火摇曳,森然肃穆。
裴渡直挺挺跪在冰冷地砖上,他的侧侧脸一半映着昏黄烛光,一半沉在浓重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月白中衣已被鞭子抽得碎裂,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洇出刺目的红。
已不知是第几轮鞭笞。
自宫宴那日御前失仪后,镇国公震怒。先是禁足,而后是毫不留情的家法。新伤重重叠在旧痂之上,每一次挥落都带着皮开肉绽的闷响,钻心刺骨。
他额角沁满冷汗,唇色惨白,却连一声闷哼都不曾溢出。
“逆子!你可知错!”镇国公裴敬先手持浸水的藤鞭,怒声喝问。
裴渡缓缓抬眸,失血让他目光有些涣散,却在触及染血的鞭子时,奇异地凝聚起来。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却清晰:“孩儿……不知。”
又一鞭狠狠抽下,他身体猛地一抖,依旧挺直脊背。
“孩儿不知!”
鞭刑结束,他几乎丢了半条命。
皇后裴云栖闻讯赶来。
房内,浓郁的血腥与药味扑面而来。裴渡趴在床榻上,已因高烧和剧痛陷入昏迷。
裴云栖心疼如绞,细心为他擦拭额上冷汗。
裴渡艰难地睁开眼,模糊视野里映出姐姐关切的面容。
“阿姐……”
裴云栖声音哽咽:“阿渡,你何苦如此执拗?”
“为了一个女子,触怒天颜,得罪皇子,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阿渡,只要你肯认一句错,父亲定会……”
裴渡打断她的话:“阿姐……”
他侧着脸,惯常温润的眸子因高烧显得朦胧,可眸底深处却燃着令人心惊的执念。他艰难地撑起身,目光灼灼:“阿姐,我心悦沈二姑娘,此心赤诚,天地可鉴。”
“敢问阿姐,我一片真心,何错之有?”
裴云栖被震得后退半步,一时语塞。
.
北山别院。
侍女步履匆匆地穿过回廊,几乎是跌撞着闯入书房。
“王爷!姑娘、姑娘她突然起了高热……”
话音未落,萧珩已霍然起身,案上文书被衣袖带落一地。
周玉徽见状,连忙快步跟上。
室内,沈挽棠躺在锦被间,唇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微微蹙着眉,破碎的呓语从干裂的唇间逸出,听不真切。
萧珩径直走到床边,俯身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眉头紧锁,迅速拿起浸了冷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敷在她滚烫的额上。
“太医呢?”萧珩问。
“已在门外候着。”卫陵答。
“全都进来。”
几位太医鱼贯而入,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为首的太医小心翼翼地诊脉,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竟有些微颤。
“回、回王爷,姑娘受了风寒,加之忧思过重,故而引发高热。”
“幸而发现及时,方才用了药,此刻汗出,高热已稍退,脉象也、也渐趋平稳……”
萧珩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未离开榻上之人。良久,他挥手让太医退下。
这一夜,烛火通明。
烛影映着他沉静的侧脸,却照不透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的思绪。他坐在榻边,动作略显僵硬却异常专注,拧干浸在冰水中的丝帕,一遍遍为沈挽棠擦拭汗湿的脖颈。
期间他换过两次冷帕子,又命太医再次入内请了一次脉。
沈挽棠汗湿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出一种脆弱易碎的宁静。
萧珩解下贴身玉佩,小心塞入她的枕下,又将她微凉的手轻轻拢在自己掌心,轻柔贴在唇瓣上。
长夜过半,她再度被噩梦纠缠,眉头紧锁,失血的唇瓣微微翕动,溢出断断续续的呓语。
声音轻若蚊呐,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低徊。
萧珩俯身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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