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暗暗绞着帕子，又恼又羞还有些委屈。轻哼道：“郡王要是怪罪，只管罚，我认便是。”
“岂敢啊。”闻暄阴阳怪气，“那我的罪名又要添上一条，小肚鸡肠。”
黛玉暗想，难道你不是吗？
此刻却不敢说，毕竟说人坏话被抓包，还有求于人。
窗外，闻暄晃了晃笼子，轻笑：“小畜生，你也跟我学首诗。”
“伶牙俐齿尖，谎话带蜜甜，小辣椒装糖罐笑……”
窗内，黛玉紧攥着手帕，哼一声，暗暗咬唇。
“若问她是谁，梅园世外仙！”
黛玉霎时脸红，“砰”地一声关紧窗户，隔绝那张讨厌的脸！
鹦鹉却聪明得叫人讨厌，活灵活现复述方才的诗。
又听见“梅园世外仙”，黛玉忽觉不对，反复品咂这句话，心中升起另一种异样的恼怒！
“砰”一声又打开窗户，黛玉嗔道：“郡王恼我也放尊重些，什么世外仙，你见我不说避开，怎还打趣女子的脸！”
闻暄一愣，也像是才意识到不对劲，冷哼道：“我……我只为押韵，随口一说！你作打油诗笑我在先，还对我兴师问罪？”
黛玉也哼道：“句句属实，你若恼了就是当真！”
闻暄不怒反笑，忽然凑近，挺直的鼻梁差点碰到黛玉的脸，吓得她一退。
“我也句句属实，你骗我说自己治病，实则是要请人去治你父亲，你若恼了就是当真！”
黛玉：“你！”
这一刻黛玉哪里还记得男女大妨，只恨不得撕了闻暄的嘴！
冬日里难得的日头自天边落下，暖红光晕照在廊间。
窗外，俊朗少年提着鸟笼嘴不饶人，可恶的鹦鹉扑腾翅膀念打油诗。
屋内，少女羞恼的脸庞竟比晚霞还要秾艳，泛着水光的眸子怒气冲冲。
闻暄个子高，往那一靠就将光线挡个严实，黛玉瞥见他腰挂着的香囊正随着动作摇来晃去，忽一伸手夺了过去！
“还我。”闻暄摊开手。
黛玉撇过头，自觉出了口恶气，心中舒坦：“我的香囊，自然要物归原主！”
闻暄手撑在窗前，歪头笑，语气拖长：“不还我，我可抢了啊——”
黛玉一惊，生怕他真动手，“砰”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佯装对内间喊：“老祖宗！”
“告状精。”闻暄嗤笑，听她喊老祖宗，“你倒讨我祖母喜欢。”
黛玉收好香囊，心中气顺，轻哼一声不理他。
适逢嬷嬷来传晚饭，太妃留闻暄一同吃。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老人家身边。
人前，他们二人很规矩，不见端倪，太妃左瞧右看，却笑出声道：“两个冤家！方才斗嘴厉害，这会子都成锯嘴葫芦！”
原来太妃都听见了！
黛玉脸一红，垂眸不语。
那边闻暄淡定自若，拿眼睨着她：“林姑娘能言善辩，小有诗才，我可说不过她。”
黛玉悄悄瞪他，挑眉笑：“比不得郡王，胸怀宽广，如此大度，原谅我小女子的冒犯。”
太妃笑得合不拢嘴：“好了好了！你们那嘴先别忙活，吃完饭再说！”
闻言，二人都偃旗息鼓。众人俱都暗暗发笑。
谈毓贤笑道：“我观林姑娘气色，倒比方才要好。平日多笑闹，对你的心病有益。”
黛玉一怔，回想起来，果真是被那混账郡王气得饭都多吃了半碗！
夜色渐起，荣国府打发人来接。
黛玉喝过半盏茶便告辞，太妃拉着她的手叮嘱下人路上当心，又吩咐嬷嬷打包白日里的点心和一些滋补的食材，“好孩子，别推辞，这是老祖宗的心意。里头夹着药膳方子，是暄儿送来的，你拿回去叫人做着吃。年纪轻轻，定要养好身子，方是福寿之法。”
黛玉连连道谢，一面偷偷看向闻暄，“方子是郡王送的，那多谢郡王。”
后者撇开脑袋，佯装逗鹦鹉，哼道：“说了是祖母送的。”
黛玉抿嘴笑，不戳破他，起身离开。
紫鹃和荣国府里的几个妈妈等在外面，见了黛玉便迎上前，“姑娘，你这一去就是一日，我在外院等得心焦，又不敢坏了王府的规矩，私自去找你。”
黛玉正想跟紫鹃说今日之事，瞥见众婆子，到底不露声色，淡淡道：“只是寻常诊脉，谈女医家学传承，不好叫外人瞧见。”
今日她与闻暄共处一室，又笑闹好一阵子，虽不逾矩，却怕这些婆子回去乱嚼舌根。
紫鹃也并不追问，服侍黛玉戴上帷帽。
等抬了软轿出大门，却见荣府只来了两个小厮随行。
紫鹃皱眉问婆子：“姑娘夜间行路，怎么只来了两个人？要是出岔子怎么担待得起？”
婆子道：“今儿府上出门的多，宝二爷和琏二奶奶都出了门，至今还没回来。人手不够，拨给姑娘的自然少几个。”
见紫鹃面露不悦，另一个婆子找补道：“咱们离王府不远，随行的少些也不打紧，必能安稳护送姑娘回去。夜色深了，姑娘别讲排场，还是快些动身要紧！”
紫鹃拧眉，怒道：“我哪个字讲了排场？府里定下规矩，主子们外出，随行的皆有定数，就是为着安全着想。你嘴皮一张倒是容易，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婆子也恼了：“姑娘别犟性，逮着个话柄还不饶人了。这头主子有规矩，那边的主子也有规矩，下人就这么多，分给哪个主子都是管家的安排！姑娘嫌人少，怎么不去跟上面说，倒在我们面前摆起款儿！”
“你！”紫鹃气得脸色通红，却不敢闹大，叫王府看笑话，心里却着实替黛玉委屈。
轿子里，黛玉自然听得真切，她垂眸思忖，自知在此僵持也没用，便掀开轿帘正要说话，却听外头传来熟悉的冷嘲声。
“这就是你们荣国公府的规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闻暄端立在台阶前，玄衣云锦袍服勾勒出挺直的身形，腰间玉带轻垂，随步摇晃，正缓缓向黛玉走来。
黛玉：“郡王……你怎么？”
习惯要刺他几句，一想到在人前，她又收敛起来，只作出彬彬有礼的模样。
闻暄瞥见她垂眸不语，心中暗笑，却也顺着她作出不熟的样子，只对婆子们道：“若在王府，敢跟主子犟嘴，一律都要赶出去。你们倒是教了一手好规矩，就差没叫下人踩在主子脸上。”
婆子忙跪地：“王爷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下人苛待姑娘，只是……”
“那你们更当罚！”闻暄冷哼一声，自然不听她辩解，“上面有顾及不到之处，你们就蠢笨如猪，半点不知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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