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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无声

小说:

秋筠如契

作者:

迟尘

分类:

现代言情

值班室的挂钟时针刚过三点,荧光指针在墨色里泛着冷冷的绿光。林洛筠把下巴搁在堆叠的卷宗上,鼻尖几乎要碰到那份血迹鉴定报告——暗红色的斑迹在白纸上映出不规则的轮廓,像极了暴雨冲刷过的泥地。她的笔尖从指间滑落半寸,晕开的痕迹让她忽然想起萧秋送她的那方端砚。

那是她们相识九周年时,萧秋特地专门从广东肇庆出差的时候背回来的。砚台边角带着天然的石纹,远看像簇拢的乌云,萧秋当时笑着说:"林大法官判案,一定要明察秋毫,可这乌云提醒你,再亮的光也有照不到的角落。"林洛筠当时正为一个疑难案件焦头烂额,把脸埋在砚台的石纹里,闻到的却是萧秋身上淡淡的玫瑰墨香。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撕裂寂静,在空旷的值班室里撞出了重重的回声。林洛筠猛地惊醒,额头在卷宗上磕出浅红的印子,她抓起听筒时,听见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林法官,您赶紧来一趟市中心医院。"老冯的声音从电流里钻出来,带着杂音的震颤。这个干了三十年刑侦的老警察,声音从来从容中透着自信,而此刻却裹着林洛筠从未听过的慌乱,

"萧副主席...…她出事了。"

"阿锦?!"林洛筠的指节猛地收紧,听筒的金属边缘深深嵌进虎口,疼得她倒吸了一阵冷气。窗外的梧桐树被夜风吹得摇晃,枝桠在月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萧秋总爱写的那句诗。她记得那首诗发表在省报副刊上,萧秋用钢笔在剪报边角画了片小小的年轮,旁边写着:"洛筠,你看,所有关于我们友情的词句,都在里面长着呢。"

急诊楼的红灯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很是刺眼,像枚烧红的烙铁悬在半空。林洛筠踩着高跟鞋穿过停车场,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走廊里弥漫着酒精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车轮碾过地砖缝发出细碎的声响。

许山晴守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影在晨光里像幅剪影。她穿的黑色西装是上周参加慈善晚宴时的定制款,此刻左襟沾着几片深褐色的泥土,袖口还卷着半截,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平日里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听到脚步声,许山晴转过头。她的眼白布满红血丝,在看见林洛筠的瞬间,挺直的脊背忽然像被抽走了骨头,垮下去的弧度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惊慌。

"洛筠。"她的声音很轻,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喑哑,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

"秋秋她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惊吓过度。"

林洛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病房门。磨砂玻璃上隐约映出个坐着的人影,肩膀微微耸着。十年了,萧秋的身影在林洛筠记忆里总带着种温润的笃定。她记得有一天的午后,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棂,萧秋抱着《白氏长庆集》站在书架前。两人为了谁先借走最后一本吵得面红耳赤,最后是萧秋把书先推给她,自己蹲在地上抄了整整三个下午的注解。

后来萧秋成了文联最年轻的副主席,林洛筠穿上法袍坐在了高高的审判席上。有一次林洛筠审理一个挪用公款的案子,被告人家属在法庭外哭闹撒泼,是萧秋提着保温桶等在法院门口,里面盛着温热的莲子羹。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把勺子塞进林洛筠手里,看着她喝完,然后一起沿着柏油马路走了很久,直到晨曦初露在地平线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洛筠压低声音,注意到许山晴手里攥着个保温杯。

"凌晨一点多,我被窗棂的响动惊醒了。"她的声音很稳,但握着保温杯的手在微微发抖,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

"我转头就看见,有一个女人站在床边,穿了件灰扑扑的风衣,手里...…还握着一把水果刀。"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病房门上,声音里突然掺进些微颤:"秋秋睡得很沉,眉头还舒展着,大概又在做什么写诗的美梦。我扑过去把人推开时,刀刃擦着秋秋的肩膀划过去了,就差那么一点...…秋秋就……"

走廊顶灯的光晕在她肩头浮动,惨白的光线下,这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永远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女人,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林洛筠知道她有多宠萧秋。去年萧秋去山区采风,为了拍晨雾里的古桥摔伤了腿,许山晴当时正在纽约参加跨国并购谈判,接到电话后,当即退掉所有谈判,订了最早的航班回国。林洛筠去医院探望时,正好撞见许山晴坐在病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长长的线,从她膝头垂到地面。

"山晴她可是推掉了价值数百亿的合同,在医院守了我整整三个月呢。"萧秋当时躺在床上,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语气里却满是笑意,

"你看山晴她的那双手,签合同时翻云覆雨,现在却学不会削苹果,虽然她初中的时候能徒手掰苹果吧,而我当时却只能在桌腿砸开。"林洛筠看着许山晴专注的侧脸,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着光,和苹果皮的弧线相映成趣。

"凶手呢?"林洛筠的声音把回忆再次扯回了现实。

"当时就被我制服了,现在已经移交辖区派出所了。"许山晴的语气陡然冷硬起来,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

"她的嘴里一直喊着秋秋的名字,重复着威胁,要让她偿命。"

林洛筠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普通的随机作案,是冲着萧秋来的。

作为市中级院的法官,林洛筠见过太多因仇恨而起的凶案。有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砍伤包工头,有被背叛的妻子纵火烧毁丈夫的公司,那些仇恨大多带着赤裸裸的狰狞,像寒冬里的冰棱,锐利得能刺穿皮肤。但萧秋不同,她性情温和得近乎柔软,除了在评论文章里偶尔针砭时弊,几乎从不与人交恶。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宣纸、墨锭和远方的山水,怎么会招来要索命的仇恨?

"我先去看看卷宗。"林洛筠转身要走,手腕却被许山晴拉住。她的掌心冰凉,带着保温杯的寒气。

"洛筠,"许山晴的眼神复杂,像深不可测的潭水,

"我知道你是法官,要讲程序。但这次...…能不能请你亲自查?这次事关重大,我不放心别人。"

林洛筠望着她眼底的恳求,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夏天。萧秋急性阑尾炎手术,林洛筠在手术室外面守了整夜,长椅的金属扶手硌得她的右胳膊生疼。等到天快亮时,许山晴踩着高跟鞋冲进来,白色衬衫的领口沾着灰尘,发梢还在滴水——她刚结束物理学术研究会议,冒雨跑了很长时间才匆匆赶来。当时她也是这样攥着林洛筠的手,说"拜托你了,洛筠"。

四年前,林洛筠和萧秋在老城区的出租屋里,墙皮时不时会往下掉灰。萧秋总在书桌前写到深夜,台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林洛筠趴在床上啃法条,嘴里念着"故意杀人罪"的构成要件;这是萧秋会打破沉默,突然停下笔,说"洛筠,你看,我的灯这里,像不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放心。"林洛筠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

"元白之交,不止于诗。"

派出所的审讯室比医院走廊更冷。白炽灯的光惨白地打在墙上,把周敏的影子拉得长了些,像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林洛筠坐在她对面,手里翻着卷宗里的履历表。三十七岁,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做审计,毕业于名牌大学,连续五年获得"优秀员工"称号。证件照上的女人笑得温和,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有知识分子特有的审慎,嘴角的梨涡里盛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你为什么要杀萧秋?"林洛筠的目光从照片移到对面的人脸上,现实中的周敏和照片判若两人,眼睛里布满血丝,曾经温和的面庞此刻像被揉皱的纸,扭曲的纹路里嵌着浓重的怨毒。

周敏抬起头,喉管里发出类似野兽低吼的声音:

"她毁了我的一切!凭什么她住大别墅,开豪车,每天吟诗作对,我却要被逼得家破人亡?"

"萧秋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林洛筠把履历表推过去,照片上的笑容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

"因为她的妻子是嘉秋集团的总裁!"周敏猛地拍向桌子,手铐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得桌上的搪瓷杯都跳了一下,

"去年我听消息买了嘉秋的股票,结果一路暴跌,把我爸妈留的养老钱、我辛辛苦苦攒的积蓄全赔光了!我去找许山晴理论,被保安像赶狗一样赶了出来,她萧秋凭什么心安理得地花着带血的钱?"

嘉秋集团的股价异动,林洛筠有印象。去年确实因为一则不实的海外并购传闻引发过波动,连续三天跌停,但很快就稳定了。许山晴当时还特意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澄清,邀请了十几家媒体和行业专家,连财经频道都做了专题报道,怎么会有人赔到倾家荡产?

"你说的消息来源是什么?"林洛筠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和记忆里萧秋用毛笔敲砚台的声音几乎重合。

周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受惊的鱼钻进水草,声音也低了下去:"就是...网上看到的。财经论坛里有人分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除了股票亏损,还有别的原因吗?"林洛筠注意到审讯记录里提到"家庭变故",但周敏没细说。她翻到下一页,是周敏的婚姻状况证明,配偶一栏写着"卫强",登记日期是六年前,离婚登记在三个月前。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周敏的痛处,她的肩膀猛地垮下来,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泄了气。"我丈夫...…他出轨了。"她的声音哽咽着,每说一个字都像要耗尽全身力气,"上个月跟我提了离婚,说跟我在一起太累太麻烦了。我工作又忙,天天加班到凌晨,回家还要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她忽然抬起头,眼泪混着怨毒从眼角滚落,"都是因为萧秋!如果不是钱没了,我老公就不会跟我吵架,我们就不会离婚,我的家就不会散..."

逻辑很混乱,带着典型的迁怒特征。一个被生活重压逼到绝境的女人,需要找一个宣泄口,而萧秋作为许山晴的妻子,成了最显眼的靶子。林洛筠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仇恨缠绕着理智,最终指向一个看似相关却很无辜的目标。

可是心底总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哪里不对劲。周敏是审计师,每天和数字、风险打交道,应该具备基本的风险意识,怎么会把全部身家甚至抵押房产的贷款投入单一股票?而且她要报复,目标应该是决策者许山晴,为什么舍近求远盯着几乎不参与公司运营的萧秋?

"你怎么知道萧秋的作息?怎么进的别墅区的?"林洛筠的语气平稳,目光却紧紧锁住周敏的眼睛。

周敏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我去文联门口等过她几次,看到她一般十点左右回家。别墅区的围栏...有处松动,我提前踩过点,上周三晚上还去试过一次。"

回答得很流畅,像是排练过的台词。林洛筠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细节,于是决定先从周敏的资金流水查起。

调出周敏的银行账户明细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洛筠让技术科的同事打印出厚厚一沓流水单,油墨味混着办公室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果然如周敏所说,去年六月分三次转入证券账户共计87万元,其中有50万是抵押房产的贷款,转账附言里写着"个人消费"。这笔钱在三个月内陆续买入嘉秋集团股票,又在股价最低时全部割肉,最终只剩不到12万。

可诡异的是,她割肉的时间点,正好是嘉秋集团发布澄清公告的第二天。按照常理,利空出尽应该企稳,专业人士绝不会选择在此时抛售。更奇怪的是,账户里剩下的12万,在一个月前被转到了一个陌生的个人账户,户名是张磊,转账附言是"还款"。

"张磊是谁?"林洛筠把银行流水拍在周敏面前,打印纸的边角在她用力的动作下微微卷起。

周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这是你丈夫?"林洛筠查过她的婚姻状况,丈夫名叫卫强,并不姓张。她注意到周敏的喉咙在快速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周敏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之前的歇斯底里,而是带着绝望的崩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别问了...求求你...别再问了..."

这反应更加印证了林洛筠的猜测,事情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立刻让技术科的同事查张磊的身份信息,半小时后收到回复:张磊,三十岁,无业,半年前因为赌博被拘留过十五天,户籍地和周敏丈夫卫强的老家在同一个村子,地址只隔了三条巷子。

林洛筠决定去见见卫强。

卫强住在城郊的出租屋里,那片区域聚集着许多老旧的筒子楼,墙面上布满了黑色的霉斑。楼道里堆着散发异味的垃圾桶,苍蝇嗡嗡地在半空盘旋。敲了三次门,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卫强的脸出现在门缝里,眼角挂着眵目糊,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廉价白酒的味道里混着汗臭。

得知林洛筠是来调查周敏的案子,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黄牙上沾着烟渍:"那个疯女人,早就跟我没关系了。离婚协议都签了,她杀人放火跟我屁相干。"

"她把最后12万转给了张磊,是你让她转的?"林洛筠的声音平静,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躲闪的眼神。

卫强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瞟向屋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磊...…那是谁?我不认识。”

"张磊是你远房表弟,对吧?"林洛筠向前一步,逼近他的视线,"他欠了赌债,你就让周敏把钱转过去还账?那笔钱是她抵押房子剩下的最后一点钱。"

卫强的肩膀垮了下来,像被抽去了骨头,嘟囔着:"她本来就该帮我...…夫妻一场,难道连这点情分都没有?要不是她炒股赔光了钱,我也不会跟她离婚,我日子过得好好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要去找萧秋的?"林洛筠打断他的抱怨,注意到他身后的桌上放着个"南京"牌烟盒,烟蒂堆在空罐头瓶里,已经溢了出来。

"不知道!"他突然提高声音,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跟她早就断了联系!离婚后就没见过面!"

林洛筠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指缝里嵌着淡淡的烟味,和周敏审讯时指缝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更巧合的是,萧秋家别墅外监控拍到的可疑人影,虽然模糊,但能看清手里夹着的烟盒颜色,正是"南京"牌特有的红黄色。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在...在朋友家喝酒。"卫强的声音有些发虚,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喝到天亮才回来,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啊。"

"哪个朋友?地址在哪里?"

他报了个地址,林洛筠立刻让人去核实。半小时后收到回复:那户人家上周就去海南旅游了,案发当晚根本不在家。

卫强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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