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迁都的次日一早,李希颁下又一道圣旨,今年的科考常科将允许女学诸生与其他学子一同参试。
此事在当日的内朝上,不免还是让众臣围着李希吵了几架,但只消李希将话头稍稍一转,提一提迁都之事,众人便果断的将女学抛之脑后。
李希自然心知他们所想,不过是既不相信女学学子的才识,又自认考官皆在掌控,绝不会让任何小女郎有鸡栖凤巢的机会。
但是也总有人会坐不住。
在送走了几拨人之后,李希终于等来了她久等的人。
李希将温逊迎到桌案前。
“君侯今日前来,是想同朕聊哪一桩事?”
温逊闭上双眸,羽扇一般的长睫轻颤。
“两桩都聊上一聊,陛下以为呢?”
李希浅浅一笑。
“那便先从常科开始吧。”
温逊一愣,他本以为她会更想回避这一项。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她便一句话堵死了他的路:
“朕打算自今岁起,科考糊名。”
温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科举糊名,是自打他入仕以来便在争取的一桩事。
眼下,得女帝的支持,便能比他所预想的更早达成,可这代价允许世族女子出仕。
李希此话一出,于科考一事上,他便陷入了如迁都之事一般的两难。
李希与他四目相对,自然能瞧出他内心的波澜,于是她懒懒一笑:
“如何?要先聊聊迁都吗?”
到此时,这场由温逊所发起的谈话,节奏已完全被李希所控。
温逊仍挣、扎着夺回话语权:
“倘若迁都洛阳,还请陛下准许冯威参与其中。”
话音未落,他已瞥见李希神色怪异地望着他:
“你难道不知佟初与冯威合离之事吗?你莫不是打算让一对和离的怨偶,在迁都如此要务之上共事?”
温逊其实并未觉得此事有何不妥,否则也不会当着她提出。可她这样一说,他也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自己此前想的太过浅薄。
于是眼下又只得弱弱的再提了几人。
李希听过却只是笑了笑。
“无恪,你我都知道,在迁都这一事上,比之对姚党,其实对你我更加有利。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一副吃了亏要好处的样子,跑来我这儿要好处。”
温逊一梗。
不错,他自然心里明白。姚党离开豫州已有两代,如今的豫州早已不再是他们的豫州,而是仍留在原地的豫州人的豫州。
迁都洛阳看似对他们有利,但实际上久居长安的豫州人,早已在长安留下了根基,却失了在豫州的根基。
如今姚党毫无反应,并非是因为他们之中无人看穿,而是因为年轻一辈无法开口去打碎对回归故里心怀向往的长辈心中的美梦,也是因为他们还怀抱着期待,此事在打碎他们的同时,也会打碎长安寒门的根基。
可他们的期待是无用的。不同于世家,寒门才是遍布天下的,所谓根基也并不固于长安。
而世家向来眼高于顶,虽然视寒门为对手,却从来都不屑于去了解他们。所以他们不知道,也从未如此想过。
然而温逊知,李希也知。
李希看着他垂下的眼睫,明白他已经意识到,今日这一趟是白来了。
然她又有心叫他今日不必白来。
“你便这般盼着占我的便宜?如今知道占不到了,便一脸的失望。见你如此,我也很是失望。”她道。
她这话叫温逊哑口无言,竟生出一丝慌乱来。
而她偏偏也并未说错,他的确是抱着帮寒门讨要好处,多一些便是一些的想法前来。
以往他如此,她从未显露出在意。
于是他一边慌乱,一边又生出一丝甜蜜。
她说她失望,失望便也意味着曾有过期望。
她曾对他有过期望吗?想到此处,他心里牵出了丝。
见他瓷白的脸上隐隐泛起的霞光,李希却并未打算见好就收。此时她长长一叹:
“我时常想着,倘若你我之间,能开诚布公一些,那该多好。”
然而她这话不知触及了何处,叫温逊顿时清醒了过来。他双眸一沉。
“陛下说笑了,臣对陛下从未有过欺瞒。”
李希见这话并未达到她原先期望的效果,便果断改换了口气。她双手抱臂于胸-前,面色也冷沉下来。
“我本以为经过此前京郊一叙,你我推心置腹,即便不算知己良人,总也不至于再时刻互相防备,却忘了在你眼中我始终是一个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之徒。”她忽地冷笑一声,”我始终想不明白,你面上一副心悦我的模样,心里却始终拿我当恶徒,你究竟是如何看我?又到底喜欢我什么?”
对此,温逊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心里又生出愧疚,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轻信。
李希这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她的目的。如同此刻,她正是想要激他坦白,从前他是从何时起注意到她。
然而温逊这人嘴太严。一点看似无关紧要的事,他也宁愿守口如瓶,生怕多说一句,便让李希赢过砝码去。
李希顿感无趣,望过去的目光便越发冰冷。温逊的心沉了沉,眼见她要开口送客,忽的犹豫着柔声劝道:
“陛下,有的事是不好挂在嘴边的,平白叫陛下辱没了自己。”他清冽的目光垂下去,“臣自己的心思,自会好好整理,必不会叫陛下为此烦心……”
“谁叫你整理了?”话音未落,却听李希抢道。
她这反应本应让温逊欣喜,可眼下,这一字一字砸在他心上,只剩闷响。
他不知她是又有心逗弄,还是仍是有所图谋,要利用他的心意,以图在党争之中斡旋平衡。从而今的事态来看,他更觉是后者。
可她花费这心思来诱哄他,比之她逗弄他、慊恶他,还要更令他心痛。
是不是姚婴又逼迫她了?还是因着他自己的那些谋算叫她的处境更加艰难,才不得已如此,要屈身来哄骗他这卑贱的玩意。无论哪一头,都叫他揪心得无以复加。
可偏偏碍于立场,他又什么都不能做。
李希不知他胡思乱想了些什么,眼见着越发看不明白他面上难言的神色,总觉得事态逐渐失控。她有些头痛的抚额道:
“你又在想什么?”说罢她又意识到,这话温逊必然不会回答,遂叹了口气,“你在朝上时,总深沉的像个假人,私底下却生动得让人难以捉摸……”
她抬眼去看,温逊垂着眼,双眉哀然地皱着,柔软的唇抿成一线,露出颊边浅浅的梨涡。
“……还怪可爱的。”她续道。
温逊闻言一震,脑中顿时清空,一阵热意涌上头顶,桌案底下手指不知所措的扒住一片衣角。
而李希仍未打算放过他。
“无恪今夜便留宿宫中吧。”此话一出,竟意外见他毫无反应。
李希狐疑了一阵,才见他清润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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