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
讲台上老教授正在调试课件。连秋仪在教室第三排的角落瞥见蒋培羽,便跑去与他同座。
林悠悠跟她提过,这是他的最后一门课了,summer intensive,一天三小时,一周五天,连上四周,考试,结课。
她跟他打过招呼,再一瞥他打字的手腕,笑了,说,“这是啥啊,蒋培羽。”
“悠悠画的... 闹着玩...结果洗不掉了。”他笑笑。
蓝色圆珠笔画的手表,甚至还细心地设计了表盘的钻石镶嵌形状。
“那也是悠悠给你做的?”连秋仪抬着下巴点了点他手边吃了一半的三明治。里头眼见着就有烤鸡腿,牛油果,西红柿,芝士。营养均衡,肯定不是路边买的。
“嗯... 你要么,还有一半。”
“...谢谢您,不用,狗粮已吃饱。”
连秋仪边将笔记本往外掏,边拧着脑袋看他腕上的‘手表’,又搭讪问:“7:30,7:30你们干嘛去。”
“在qv草坪那里看露天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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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周五,草地上早早聚集了许多人。每年夏天这个广场都会在周五放映露天电影,为期两个月,多是各个地区的经典老片。
林悠悠早就听说,可惜从前同住的姑娘是个缺乏文艺细胞的小财迷,不肯陪她来。
今天放的是《甜蜜蜜》,蒋培羽说他看过这部电影,很喜欢,放映罢,他问她,喜不喜欢。
林悠悠点点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她有些恍惚,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不知从何说起,低头一看,方才握着他的手腕,那涂画的钟表被烘热了,在她手掌心留下半个圆。
她握着那半个圆,想起影片里叫rosie的姑姑,李翘atm机前的笑脸,把玻璃瓶的维他奶贴在脸上。
想起许多类似的过去的日子,雨夜独行的怕,身体上吃的一些苦,但都很模糊了,当下确实是咬牙地过的,一秒一秒,但好在她健忘,忘了那种具体的痛,只留下腮帮子的一点点酸。
“都很好,就是结局不好。”她与蒋培羽十指紧扣,夏夜的风吹过他们年轻的身体。
“怎么说。”
“结局太好了,所以不好。”
她微笑着说,猜测着蒋培羽手心是否也会留下一点点的圆。
毕竟她不是李翘,命运难得慷慨成全,总是欢也凋零,悲也凋零。她只求留下痕迹。
那天晚上她突然有了倾诉欲,与蒋培羽说了好多话。
说她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得呕吐了好几回,第一次去看海流下过眼泪,说她打过好多工也受过一些欺负,不过都记不太清楚了,说二房东卷着钱跑了,说超市每周二晚换折扣标签。
又颠三倒四地说回从前的事情,说她后来还去过王哥的音像店,但是音像店换了老板,墙壁上挂着王后雄练习题;说她有一天在早点铺看到了大王,但是不敢上前相认,大王怀里抱着可爱的小婴儿,看上去很幸福。
后来夏虫的吟唱都寂了,已是午夜,这夜无月,空中有银蓝色的流云。
夏被单薄,她说着说着,出了许多汗,好像人也变得轻了一些。
像一本陈旧的书,终于被人拿起来读,抖落许多灰尘。
然后她不再说话,快乐地放纵地亲吻蒋培羽。
后者回吻她。
他的重量令她心安无比,他比她烫,将她的骨和灵一次次熨平,踏实地叠放。
当下一刻,比无数的从前快乐,比无数的未来真实,她要留住再留住。
这是圣经所说的贪吗?她揽住他的肩膀,在潮涌般的快乐间沉静地思索,忏悔,见细细一瓣银蓝色的月光,勾勒出他与她错落的□□的沟壑和起伏。
原来爱是银蓝色的啊。
她这么想着,又不知为何落了泪,湿湿的,蹭在他鬓角,他温存地低下头来,吻她的眼睛。
次日她赖了床,点开微信,连秋仪给她推送了一则新闻 ——“关于武汉不明肺炎的通报”。
那是十二月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六,晴好,无风,太阳直射点即将迫近南回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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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
已是十一月深秋时节,但深城只需着厚毛衫,隔着玻璃人轻易被晒得昏沉,蒋培羽开车,覃玥在副驾驶时醒时睡。
车行过深大校区,窗外分外热闹,像是学校有什么活动,校门口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脸。
“今天是校庆。难怪这么热闹。”覃玥刷着手机,见朋友圈里的同学们都转发了替母校庆生的公众号文章。
“进去看看?”
“不了。早点去叔叔阿姨那边吧。”
覃玥侧过身,一时有些痴迷地看着窗外。车载蓝牙不知什么时候断开了,留下一种难奈的寂静。
她在这种寂静里欣赏窗外默片一般的热闹。
她和蒋培羽是年少时人们眼中的眷侣,如今是枕畔最熟悉的陌生人。
年少作伴的时候她曾爱过他一些,她相信他亦是。不过他们那时太年轻,爱清浅如春潮,并未在他们的滩涂上留下太多痕迹。
毕竟青春之爱向来是浅薄且有时效的东西。
后来他们又爱过其他人,爱得更深刻一些,有些像大火,有些像海啸。相同的是,他们都从爱的次生灾害完整地走出来,选择成为名副其实的成年人,走回到一起,成为家人。
去年深城与他再见,是两位母亲细心撮合的饭局。
那时她母亲已罹患乳腺癌,病情恶化很快,覃仁彬遍请了全国最好的专家会诊,依然回天乏术。
后来只能姑息疗养,和死亡的阴影散步,周旋。
那天母亲的样子在她记忆中清晰如昨,她瘦得脱了相,但坚持穿一袭香奈儿的套裙,一副澳白珍珠缀在她细细的脖颈儿上,使她几乎有些抬不起头来。
事实上那天她对母亲的印象几乎覆盖了所有从前,因为她不曾仔细端详过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对她向来有太强的决心,她既要成为淑女,又要有比男人更坚强的品格。
青春期像左右手各自负重,踉跄不已。
许多年后知晓覃仁彬的风流韵事,她才品出母亲神经质的教育方式背后的端倪。
覃仁彬一直盼有个儿子,而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再也无法生育。
那天她甫一见到蒋培羽的脸,便了然于胸,他与她最终还是殊途同归,他们都成了爱无能的人。
但这没有什么,事实上这个健康的社会里,成年人大都是爱无能。只不过他们总是借用爱的叙事去得到和占有别的东西。
他们很快订了婚。
订婚的那天她诚实地告诉蒋培羽,她对他有依恋,关怀,也许有欲/wang。但没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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