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长宁忙完政事后,去昭宸殿探望昏迷不醒的许昭临。
有东宫卫士替她守着父皇,她才安心些许。
如今她不敢轻信任何人,就连太医送来的药,也要多次验毒。
“父皇,儿臣尚未来得及与您说句话。您一定要好起来。”
许长宁轻声呢喃,悄悄红了眼,“宁儿很想念爹爹……”
她舀起一小勺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像父皇小时候给她喂药时那样,往药里撒了一些白糖。
“药很苦,但宁儿给爹爹放了糖,爹爹要喝下去。”她微微笑了笑,小心地将药喂入许昭临口中。
但喂了两勺后,药便流了出来。
许昭临已经无法吞咽了。
许长宁的笑意凝固,喉头发涩。
“无碍,我们一会儿再试试。”她放下了药碗,接过薛竹铃递来的帕子,为许昭临擦拭嘴角。
“喂药当让太医来喂,你不懂。”
李令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长宁闻言,温柔之色顿时褪去。
她并未问安,也没有答话,甚至看都未曾看李令舒一眼,只是默默站起来,转身欲离开。
“你近日怎么回事?”李令舒蹙眉道,“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对本宫如此,对筠儿更——”
“筠儿……”许长宁哼笑一声,打断了李令舒的话。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向李令舒,“谢筠到底是母后的表侄,还是您的亲生儿子?”
在李令舒神色忽变,正要斥责许长宁之前,许长宁马上又说,“啊,不对,他应该,很快便是母后的女婿了,那与亲生儿子也无甚区别了。儿臣说得没错吧?”
李令舒想起此事,便不再计较方才许长宁那一句令她生气的话了:“你的婚事关乎国本,本宫已与谢相商量过了,你唯有与筠儿成婚,谢家才有立场让那些傲慢的世家拥护你,你方可顺利登基。”
“可儿臣不打算成婚,更不会与谢筠成婚。”许长宁语气淡淡。
李令舒的眉头皱得更深:“筠儿到底如何不好了?”
许长宁直言道:“谢筠根本没有将儿臣放在眼中,他连碰都不愿碰我,夜里给我下迷药,找人行替代之事。”
李令舒闻言,神情凝固了一瞬,似是不相信。
许长宁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过两日我会将人证带到朝会上,母后若不信,可以来看看一场好戏。”
“不可!”李令舒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出言阻止,“你必须与筠儿成婚,他若不喜你……你登基后,再寻别人便是。那严伯钧乃极其古板之人,因你是女子,你父皇立你为储君之时,他便再三阻止,陛下发怒后他才勉强妥协。日后若无谢望松支持你,严伯钧和他的那些门生,绝不会让你登基,他们甚至在暗中商议,要择宗室子弟为皇太子。”
句句为许长宁好,皆是为她着想……
真的如此吗?
许长宁凝望李令舒有些疲惫的面容,想要靠近,却望而生怯。
前世她与谢家撕破脸皮后,曾被谢家擒住,囚禁于刑房之中。
李令舒来寻她,她本以为母后会帮她逃出去,可在她与谢家之间,李令舒毫不犹豫选择了谢家。
李令舒只说了两句话。
“别再挣扎了,昭国已是谢家的了。”
当许长宁质问李令舒,说自己才是她的女儿,她的家人,为何她却要帮着害死了父皇的谢家之时,李令舒望着许长宁的脸很久,缓缓开口回答。
“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安儿,而是你?”
原来如此……
因为当年和宁宴,死的人是她的阿兄许长安,而不是她,所以李令舒才会如此。
十几年来,她的母亲看着她的脸,想的竟是这个……
许长宁每每想起那句话,便觉得心如寒冰,以至于她如今光是迎着李令舒的目光,都感到发冷。
既然李令舒铁了心要巴结着谢家,出于孝敬之心,她更不能遂了谢家的愿。
许长宁冷笑一声:“儿臣不需要谢家的支持,谢筠、谢望松……从谢家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令舒自小便被寄养在谢家,许长宁看着她说这一句话,其意何其直白?
“你!”李令舒上前一步,猛地抬起了手,要朝许长宁的脸打去。
然而许长宁却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边手又一次抽出薛竹铃腰间的匕首,硬塞入李令舒的手中,逼她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母后生气了?打我怎够泄愤?”许长宁眼中一时闪烁着疯狂,她笑着提高了声量,“往这里割啊!你不是觉得当年该死之人是我吗?”
笑着笑着,许长宁眼中泛起一层薄泪,烧得她的眼睛好痛。
“看看我死了,阿兄能不能活过来!”
李令舒的神色变了又变,从震惊,到恐惧,再到愤怒,气得眼眶也红了。
她使劲想抽出手,却被许长宁攥得死死的,眼看着许长宁的脖子被刀刃划出了一条血痕,她急得破口大骂:“混账!你疯了吗?!”
一旁的薛竹铃也吓傻了,忙拽着许长宁的袖子,急声劝她放下刀,劝着劝着就哭得说不出话了。
许长宁听见薛竹铃哭,那股狠劲才泄了下去,手松开的瞬间,李令舒立即将匕首扔出很远。
她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方才挣扎间,头发乱了几分,此时看上去,再无半分皇后的端庄。
“许长宁,你给我听好了!”李令舒指着许长宁的手都在发抖,“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想找死,我不允许,你父皇不允许,你阿兄也不允许!”
“你必须成婚,一个女人独自坐那把龙椅,绝无可能!若你不成婚,莫说皇位,你这储君之位也别要了!待右相一派动手,你恐怕连公主之名都保不住,还不如我亲手废了你更痛快!”
一通斥骂过后,李令舒转身便走,脚步快得似在逃离。
许长宁望着李令舒离开的背影,强撑起来的气势也顿时崩塌,泪如雨下。
最亲之人,却伤她最深,那分明是她最想依赖的阿娘啊……
“殿下……”薛竹铃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许长宁,抬手想用帕子为她擦去脖颈上的血,“竹铃给您唤太医来可好?”
“不必。”许长宁很快便平复下来,她抬手先抹掉眼泪,又摸了摸伤口,摸了一手血。
满手的红,让她越发清醒与冷静。
这一世,李令舒还是要与她背道而驰,她便当作没有这个母亲。
她还有力排众议立她为储君的父皇,还有愿意拼了命救下自己的阿兄,他们信她,她便不是孤独一人。
“您不怕娘娘将这些事告诉谢家吗?”薛竹铃担忧道。
“谢家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知道告诉他们的后果。除非她不想再仰仗谢家,否则她不会的。”
许长宁把沾了血的指尖点在唇上,尝了尝血的腥味,“父皇的药凉了,你拿去热一热。喂完药我们便回宫,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竹铃乖巧地颔首,端着药走出去,半途还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
“殿下还好吗?”卫迟风一直守在门外,即便殿内吵翻了天,许长宁不召他入内,他便不擅闯。
薛竹铃并未回答,只是气鼓鼓地瞪着他。
卫迟风:“?”
“卫迟风,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薛竹铃将匕首塞到他的手中。
卫迟风一怔:“我?”
“送我什么不好,偏要送我匕首,要我随身携带,却那么锋利。”薛竹铃方才的害怕,此时都化成了怨言,她凶得双眼好似铜铃,“你给我换一把钝的!或者拔不出来那种!”
言罢,她扬长而去,撇下了攥着匕首一脸困惑的卫迟风。
*
江鹤一昨夜被许长宁发现一事,谢筠并不知情,今早仍继续派人送来了药物。
这一次的药更为贵重,江鹤一给苏明烨服用了两次,辅以针灸,苏明烨的病情明显稳定了许多,只是一直未醒。
看夜色渐深,江鹤一穿戴整齐,正要去寻林笙,请他帮忙看着苏明烨,林笙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老一老一!好消息!”
林笙的轻功极好,几乎不走院门,都是翻墙出入,悄无声息,一般一日会溜过来三四次,找江鹤一闲聊。
他推开门,满脸欢喜道:“你母后要被处死的消息是假的!今日六奶奶探听到消息,兵部一人在汇报军情时提及燕国皇后,说她如今好得很!燕皇前几日还与她一同去了周家军营,若你母后出事,恐怕燕皇都走不出周家军大营。”
江鹤一闻言一怔:“当真?”
“我奶奶们的消息何时出错过?”林笙笑嘻嘻伸出手,“好消息可不得收些吉利钱?”
多日压在江鹤一心头的巨石,轰然碎成粉末。
他的嘴角抽了抽,生疏地扯出一个笑来。
太好了……
他笑着顺势握住林笙的手,半是欢喜,半是心机:“谢谢你,阿笙。”
“哎!别给我装傻。”林笙想要抽出手,却抽不出来,“谁要跟你握手了?”
江鹤一笑得更开心:“先欠着。”
林笙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办法,只能掏出账本先记下来。
江鹤一坐到榻边,看向昏迷的苏明烨,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句:“听见了吗?母后她没事。”
苏明烨并无反应,江鹤一的欢喜也淡了几分。
他垂下眼,又一次为苏明烨把脉,陷入了沉思。
母后无碍,那他听到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在这昭国,除了他,根本无人在意一个受到燕皇冷落的皇后,若有人故意散播周徽音的谣言,极有可能是奔着他来的。
意图利用这个假消息,引他心急吗?
他着急了,谁会有好处?
江鹤一几乎马上想到了谢筠,看来此人,早就盯上了他。
与谢筠合作,并非全无好处,然而棘手的是,许长宁竟然发现了,如今他夹在两人之间,走错一步都是死局。
万幸,许长宁似是个风流成性的,竟会对他这样的人产生兴趣,为此三番两次放过他,即便他无法答应她今夜的要求,只要他将她伺候好了,或许也能过关。
若再大胆一些,他甚至可以一开始便堵住许长宁的嘴。
躲得过一日,便是一日。
在昭国十几年,他都是如此过来的。
“老一,你……真的要去牺牲色相?”林笙的话音里多少有些担心,“叔若是知晓了,定会又气得吐血的。”
“做戏罢了,表面功夫做足即可。她也许只是言语上玩弄我,并非真的有意与我行男女之事。”江鹤一为苏明烨掖好被褥,拿起桌上的一条挂链,戴在脖子上,“便当作是在……挨打吧……”
“可昨夜的迷药不是不管用吗?”林笙咬着笔头问道。
“谁说我只会制一种迷药了?”江鹤一挑眉道。
*
江鹤一来到东宫后方,发现此处如昨夜一般,刻意撤走了巡查的卫士。
他攥紧脖子上的镂空坠子,推开后门进入了东宫,来到了寝殿后窗前。
他敲了敲窗,里面随即传出回应。
“进来吧。”许长宁的声音有些慵懒。
江鹤一熟练地爬窗进去,在床榻前的屏风处跪下行礼问安。
屏风隐约透出对面许长宁的模样,江鹤一只是匆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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