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展开了面前的布帛。
这是一份突然送到他面前的来信,就连送来的方式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像是有人趁着近来城中大乱,让信使混在了各方走动的人马当中,在他浑然未觉的时候,将信送到了他的府上。
展信就见,信首写着几个字:
“备敬呈师长——”
来信的人,还真让卢植意想不到,竟然会是刘备。
“刘备刘玄德……是先生在缑氏山授课时的门徒?”书童听到卢植念了两次这个名字,出声问道。
卢植颔首,称了句“是”。
先帝在位时的熹平年间,卢植在洛阳担任了几年博士,大儒的名声日益广播,就在缑氏山中开设了学堂,吸引来了一众学子。
因他自己出身幽州,对从幽州来缑氏山的几名学生印象格外深刻。
出身辽西的公孙瓒因为相貌俊朗,能力出众,得到了当地太守的赏识,不仅被太守招为了女婿,还得到了资助,前来他门下就学。
刘德然祖上有汉氏宗亲血统,在辽东也算资财丰厚,带着一众仆从来了洛阳。
与他同宗的刘备则是听从母亲的建议外出行学,来到了他的门下。虽因父辈早亡家道中落,但他举止气度不凡,得到了刘德然父亲的资助,得以维系学业。
还有……
算起来,那段授课于缑氏山的日子,距离如今,竟然已快有十五年了。
书童低声嘟囔了一句:“还算他有良心,知道在这个时候慰问先生。”
“唉,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卢植苦笑了一声。
窗口映入的日光,照亮了卢植发间横生了不少的银丝。京中接连发生的大事已让他极快地衰老了下去。就连抓握住来信布帛两端的手上,也又多出了几道褶皱。
“奇怪……”
奇怪得很。
卢植认真地端详了一番这书帛,极力在印象里寻找和刘备有关的记忆,仍没和这封书信上的字对上号。
刘备的字虽称不上名家所授予,也自有特点,眼前这封信的字,则充其量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与粗通文墨的人写出来的并无太多不同。
若是为了表达对昔日恩师的慰问,本不该由他人代笔。
总不能是多年未见,刘备在什么时候把手给伤了。
更奇怪的还是送信的时间,按理来说,不该送来得这么快。
卢植心有疑惑,却不愿在仓促之间给人随意做出个判断,还是先继续看了下去,就见这信上当先提到的,是他在门下求学时的表现。
“……备年少之时,喜狗马、妙音、华服,不甚爱好读书,于先生有愧……”
凑过来的书童听到这段,顿时笑了出来:“这话也亏他说得出来。”
卢植也在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笑意,仿佛想到了彼时的情景:“他彼时才不过十五岁,轻财好义,又不以家境自鄙,也算是个豪侠脾性的人物。但这不爱读书,确实该有愧。”
幸好卢植的学堂效仿的是洛阳太学,又不是非要人人都在这里学成出口成章的大才,不必拉着刘备耳提面命,强迫他好好读书。
他爱混就混吧,起码还混出了几个交情匪浅的好兄弟。
卢植随后往下看去,就见“刘备”继续在信中写道。凭借着早年间在卢植门下读书的经历,在黄巾起义时,他也有幸领了一路兵马平叛,立下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军功,受封安喜县县尉。
可惜,随后朝廷有令,要把他们这些因军功做官的人赶走,派来了个督邮找他们的麻烦。
他这人脾性耿直,直接把督邮绑起来打了几百下,弃官而逃了。
卢植:“……”
书童也惊了:“这事都写在信里,是真不怕您觉得他做事不顾后果?”
也太不拿他们当外人了吧!
这信,仿佛是在竭尽所能地将这些旁人不一定了解的黑历史,就这么一股脑抖了出来,只为了证明自己是这个人。
可不对啊!谁写信是这样的!
随后写的内容就更是奇怪了。在说完了这一切后,他写道,自己今年将至而立之年,身体康健,处境安全,麾下的兄弟也是勇武之将,不知老师有无门路,给他一个为朝廷重新效力的机会。
“所以……他是来向您求官的?”书童有些茫然地睁大了嘴巴,发出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未必。”卢植皱着眉头,低声吩咐道,“去找几个人问问,他自弃官而走后又做了什么?”
若只干了鞭打督邮随后跑路的事情,应该也没这个脸面来写信给他。
可卢植又怎么会知道,写出这封信的人根本就不是刘备,而是一个穿着龙袍、装上了皇帝的家伙。
在送出这封信前,张燕还让负责写信的赵谦把信念了一遍给他听听。他满心以为,“少喜狗马华服”的人是皇帝,鞭打官员的人是皇帝,在向卢植报平安的也是皇帝。他完全是借用了宗室出身的人在代指自己。
至于什么“麾下的兄弟也是勇武之将”?
看看,他张燕不就是这个勇武之将吗!
这信写得可太有意思了,也真是一封合格的掩人耳目的信,用来向卢植报平安。
哪知道这封信居然在写实,而非暗喻,也完全被卢植向着另外的一个方向理解了。
书童听到卢植的吩咐,连忙应声:“我这就去!”
洛阳因董卓入京一片混乱,但朝廷官员中坚持着到岗的仍不在少数,卢植要令人打探消息也不难。
没过多久,那书童就已跑了回来,向他禀报道:“半年前,何大将军派人到丹杨募兵,刘玄德也在途中加入了,因为剿灭盗贼有功,得到了个县丞的官职,但听说没过多久又辞官了。”
“何进?”卢植若有所思。
刘备曾为何进效力的这条消息,没有出现在信上,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再看这封信,卢植也品出了其他的意味。
这封信里的刘备是什么样的人?
他在读书时光顾着结交朋友了。
——有任侠义气之风。还与卢植有师徒的名分。
他参与过平定黄巾之乱,还立下了战功。
——起码能指挥兵卒作战。
他不满于督邮的打压,愤怒地鞭打了他,还弃官而走。
——他有报国之心,却不爱与权贵虚与委蛇。
他身体康健,处境安全,麾下的兄弟也是勇武之将。
——他有这个能力助卢植一臂之力。
这一连串的定位拼凑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奇特的人物。他可能不那么有名,也不那么循规蹈矩,却是一位有心匡扶汉室之人,还在这个最需要他出力的时候,向身陷泥淖的卢植做出了表态。
卢植想到这里,眼睛已亮了起来,“袁氏与何进合谋,引来了一位豺狼入京,以今日局面,要想将董卓驱赶出洛阳,必没有那么容易,正是需要仁人志士的时候!”
他小心地将这封信收起在了怀中,“想办法打听玄德的下落,若有机会,一定要联系上他。”
江山风雨飘摇,要庇护住陛下,维系汉室,光靠着他一个人远远不够。
一时之间,卢植的心中悲喜交加,情绪复杂,便未曾留意到,那张布帛信笺之上,并不是标准的折痕,而是有几道弧形的折痕,像是曾经在其中包裹着什么东西。
……
而与此同时的洛阳城里,一位身着长衫的文士正在端详着手中的玉佩。
一块本应当作为“信物”的玉佩。
这玉佩的玉质有些奇怪,少了寻常美玉之中能见到的棉,显得过于晶莹剔透了一些,雕工也异常精美。若没有玉佩上的那一道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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