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红叶从昏迷中清醒,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居然还能醒过来?不会是临死前的幻觉吧。
蔺红叶颇为警惕地观察四周,他身上方才爆裂的血管分外醒目,目之所及的皮肤都是一层艳红。
正对着他的脸没有嘴部,却不知道从哪个部位还能发出笑声,尖锐的童音穿透耳膜,回荡在整个空间中。
这是……无面鬼将?
传说中,枯冢树宫的邪祟类型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流传最广的便是无面鬼将,代表着未成形便被抛弃的婴孩,或者羁留阴阳两隔之界过长时间,将人形的特征消磨殆尽,因此空余一张面皮,旁的什么都不剩。
那张脸停下笑,转为一种“嗬嗬”的气声。与此同时继续贴近,几乎成为一张面饼形状,将蔺红叶包裹在其中。
小红叶此时出现在蔺红叶本人的眼前,与方才屠留所见的小男孩,如出一辙。
“你怎么又被关起来了,真没用。”小红叶轻盈地绕着他飘了一圈,蔺红叶的注意力完全被其夺走,分不出心思来观察愈收愈紧的生存空间。
“胡说,我明明逃出来了……”他视线的焦点茫然迷失,眼前的小红叶五官也模糊起来,被树宫中的无面鬼同化。
失去面容,融为无数养料的一部分。“在这里是会面目全非,可你人生的意义,不也从来都是这样吗?”
小红叶说的话并不是当年小小的他会说出口的句子,却是蔺红叶本人一直在疑惑的问题。
人究竟为什么要有面孔有名字呢?如果总归要献祭的话。所有标志着独特和自由的印记,都只是徒增烦恼,留下一点点残忍的妄想而已。
小红叶轻松自如地穿过无面鬼将,蹦跶到他身前,逐渐与之融为一体。
这是树宫吞噬生灵的步骤。蔺红叶闭上眼,感到自己在混沌中漂流,身上重担即将卸下,他真想躺下来,再也别起了。
“小猫师傅?”蔺红叶不知道这枯冢幻象中,除了自己的小时候,居然还能听见屠留成年体的声音,明明她们才认识不到几日。
难道是香契的缘故?否则哪里就这么重要了,他还没有见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故人呢。
“还活着吗?”屠留一把将他从无面的皮里拽出来,揪着衣领上下抖搂了两三遍。
蔺红叶脱离束缚,被甩得一激灵。
原来是活生生的真人在喊他啊。屠留的脸与骄傲的小柿子轻松重合在一起,连带着这大人都不那么讨厌了,起码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怎么愣成这样,你没事吧?”屠留松开他的衣襟,有点担心把人给勒出什么毛病来。
蔺红叶摇摇头,“你居然能突破包围过来?”
“那还是要感谢你教的阵法。”屠留皮笑肉不笑,在蔺红叶变得有些心虚慌乱的眼神中,笑得更瘆人了。
“我来的路上探查了几处地方,这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迷宫,只有死路入口才有幻象,不用太害怕。”
她依旧拉着蔺红叶的袖口,完好的右手在扯住布料的同时,坠下一串玉饰。
“方才落下的。”屠留用眼神示意他看那枚玉佩,“现在你需要把它牢牢抓住,施展其中能量,就像自己是一名捉鬼师一样。”
“什么?”
蔺红叶有些迷惑了,什么叫装作捉鬼师?身为男子他连丁点香魂都没有,怎么装,而且在这里,装给谁看呢?
“这枯冢迷阵有点欺软怕硬,我可没遇上什么无面鬼将。”时间原因,屠留只是简单陈述,“等下它们要是专门来找你,我可不能保证分心去救。”
“你身上有我的香魂契约,那玉佩上我也做了灵香能量的处理,咱们就暂且扮做一回捉鬼搭档好了。”
“哪里来的灵香,你又拿什么换了?”蔺红叶皱眉。
“……你刚才是不是压迫到脑袋了,还没回过神来吗?”屠留是真心担忧,盯着他的头顶看,“现在难道不应该问怎么装得像一点?”
“人家关心你呢,哎哟。”柳盖恨铁不成钢,怎么这样不开窍,她看得急死了。
这是多么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呀!
“你……!我不需要你教!”这次蔺红叶本身就红得像一只红果子,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是同一种颜色,看得人想戳一戳他通红的脸蛋。
屠留伸出手,想了想又收回来,可惜她碰不到。
“不要生气,不教就不教,你看着办就行,别一会儿再晕过去。”
太激动了真有可能气血上头昏迷,屠留小时候因为出门玩耍练习不分轻重不分昼夜,经常把自己爹气成这样,每次看着就心惊胆战——所以后来她都是偷偷溜出去的。
连最后一次也是。
“那你怎么确定我们不是白费功夫,能出去?”蔺红叶见她难得有些低落,想起小柿子的模样,终于决定放弃和她吵架。
怎么看,被砸到脑子性情大变的都是她吧?
“枯冢的特点就是树大根深虬曲百结,这里大概率没有出口,要往最中心的地方去,把墓给掀了。”
屠留平淡叙述道,“我暂时没找到通往出口的活路,不过……只要不是死路就行。”
蔺红叶一时语塞,活路的反义词不就是死路吗?夹在中间不死不活的,和秽香一个德行……
不过这里好像确实应该是秽香的地盘。
他闭口无言,挣开屠留的手,沉默地跟着她走。
“原来你刚才是在确认迷宫路线啊,我还以为纯粹在布阵呢。”柳盖啧啧称奇。
方才一路过来,遇到一个路口,屠留就进去放血,场面相当之血腥,血溅枯冢数十处,堪称碎鬼案现场,她这种老鬼见了都会做噩梦。
“一举两得。”屠留轻声回,这也可以看作对蔺红叶的解释,她干脆一起回答。
蔺红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的血柿子味虽然因为距离而减淡,但他可是太——太熟悉了。
“你干脆把香魂气味也掺上血好了……”他嘟囔了一句,“天天扎自己,有什么好得意的。”
屠留转向他,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还是算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香魂气味是不能随意更改的,不过是气话。
“这你都不哄?这你都不哄?”柳盖拍腿叹气,“你俩各凭造化吧。”
“你也注意着点,现在不要想别的。”屠留警告她,仗着寄居魂体空间,只顾着八卦,总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柳盖没有回答,反倒是蔺红叶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行至一处岔路口,入口处好歹没有什么可疑的血迹,他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我之前没试过这里,走吗?”屠留问他。
“你怎么记得没走过?”蔺红叶质疑,这里的地道几乎每处都是一个样,除了她洒血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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