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山雨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一头钻进屋里,冬雨在一旁疑惑地望着阿姐,亦步亦趋跟上娄山雨的步伐。
在老娄的床榻边翻找,娄山雨手脚又快又利索,她移开老娄枕头下的褥榻,蓦然,眼神滞涩,停下了动作。
冬雨看到那物,惊讶地张开嘴巴。
——是被刮花了蜡层的火折子。
好像过去了许久,实际上只是春末发生的事情。
娄山雨带着大伙开仓放粮。当时老娄不同意娄山雨放火逼迫乡亲们起义,认为伤天害理,做的太绝,于是他暗地里把火折子外壳的蜡层刮去不少,还偷偷拿走几个,给娄山雨使绊子。
娄山雨眼神是深不见底的黑,她用指尖触摸着火折子,外壳凹凸不平,甚是粗糙。她盯着物件半响,方才把它们死死地钻进手里,火折子硌得手掌微疼,娄山雨反而觉得安心。
屋子外头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娄山雨背对着房门将火折子塞进怀里,眼神晦涩。
周笛不见外地踏入了房门,执礼而道:“娄姑娘。”
娄山雨转过身,她舒展一双云山眉,笑得平和,回礼道:“周公子,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周笛眼神轻轻一动。
这几日的事情他自然知道,王爷先是反水,又是擒了娄山雨,接着娄扶风含冤而死。周笛以为,娄山雨怎么也会消沉多日,却没想到再见到娄山雨时,对方反而像个没事人一般。
他带着歉意说:“娄大人的事情,非常抱歉……”
“娄大人”的名号一出,娄山雨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道弯,她才晓得对方口中的娄大人,正是老娄。
人都死了,还什么大人不大人,顶多是个小鬼儿。
但她有礼有节地道谢。
“娄姑娘,其实那日王爷察觉到蹊跷,让某来营救,只是某来迟了,又不见轩窗等人,故而无功而返。”周笛真诚道。
娄山雨心里好像漏了一拍。
他……也曾想过来救老娄?
但那情绪一瞬间便划过而去,比翻书还轻易,娄山雨把这般缠绵压在心底,永世不得出笼。
他,怎么可能想过来救老娄?
上嘴唇下嘴唇一闭一合的事情,死无对证,谁懂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面上不显,只有合乎时宜的悲痛和恰到好处的感激,尔后她开口问起:“周公子来,所为何事?”
周笛正色说,“王爷知道姑娘受了委屈,特地让某接姑娘过去,明日便是七月初四,恰逢姑娘的时辰,王爷想给姑娘道个歉。”
这人多大的脸面啊!道歉还要对方上赶着过去。娄山雨面色不虞。
周笛自然瞧了出来,赶忙接着说:“王爷说一切皆是他的过错,希望姑娘给他弥补的机会,也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待与姑娘商议。”
娄山雨和冬雨默然不语地站着,像是两棵沉默的树,周笛还想再开口解释,娄山雨先抬了手。
“我和你去。”她眼神平静。
周笛松了一口气。
冬雨攥住她的手腕,关切地望着她。娄山雨一掌覆住妹妹的手,用眼神安抚。
娄山雨去院落后面牵出来“乌鸦”,马儿皮毛又黑又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娄山雨心下一揪,想起自己不知在何处的百灵。那日北安门大败,她被那伙人生擒,之后,她和轩窗逃得匆忙,便再也没有寻见百灵的踪影。
她一跃跨到马背之上,向周笛点头示意,在冬雨牵挂的目光中,和周笛一人一骑往京城而去。
一路上风和日丽。
骑在马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娄山雨才意识到自己依然荒唐多日。
她难以自抑地想象,周鸷会如何解释,他会弥补什么,下一步计策又是什么?
越想越乱。
北安门外的尸横遍野和娄家小院后面新起的土馒头,一并钻入她的脑子。
顶着夏日热风,娄山雨眯起眼睛。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蛰人,又酸又痛。她抬起一只手,用掌根狠狠地蹭去眼角的泪渍,一脸倔强地目视前方。
分黑白,识真伪,其实不难。
真正难的是分辨识别了之后,该选择那条道路。
远处京城的轮廓愈来愈近,娄山雨心底浮现出一个答案。
——她要选对得起自己的那条道路。
她喜欢周鸷不假,但那又如何呢?周鸷骗了她才是真的,周鸷杀了乡亲们才是真的,周鸷对不起她才是真的。
她要对得起自己。
就不应该原谅周鸷。
豁然开朗,一路过得很快。
多日阔别的栘王府近在眼前。
娄山雨和周笛下马,二人从不起眼的偏门进去,周笛晚娄山雨半步,替她牵着马。刚一进府,便见到周鸷欣然利于二人之前,周笛懂眼色地默默离开。
娄山雨和周鸷四目相对,不足片刻,她便移开了视线,目光飘向空洞洞的远处。
周鸷没有其他表示,只低下头,沉声道,“随我往里走。”
短短几步路,走出了千山万水的架势,怎么走都别扭。
娄山雨绷着一张小脸,只一双眼睛落在王府的上下各处,好似颇有兴趣一般。而周鸷也一言不发,两个人中间好似有一个无形的障壁。
行至书房,周鸷为娄山雨推开门,自己不动,娄山雨步伐一顿,抬眼望向周鸷。周鸷倒是好气度地微笑,娄山雨收回目光,自顾自抬腿进了书房。
甫一进门,一幅画便映入眼帘。
——是娄山雨那夜的画。
她的画太嚣张太疯狂,那一夜也太缱绻太悱恻,是另一种意义的“笔落惊风雨,画成泣鬼神”。
娄山雨再次看到这幅画时,不得不联想起那一夜和周鸷的温存,想到这里,娄山雨面红耳赤。
不是害羞。
而是悔恨。
悔自己识人不清,恨周鸷出尔反尔。
悔恨之外,娄山雨感到鼻子发酸。
她上前一步,在周鸷的凝视下,缓缓抬起手,触摸那一道道线条,她画了雷家嫂子,画了白投林,画了……老娄。
不过个把月,画中之人竟然落得如此迥异的光景。
一阵心酸,万分感慨。
她轻叹一声,转过身。这幅画上的众人好似给予了她力量,让她挺起脊梁,直视周鸷的眼睛。
周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沉,叫人看不懂。
但娄山雨不在意,她不想看懂了。
娄山雨扬起下巴,竭力压下去翻涌的情绪,强撑着心神笑问:“周公子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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