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殊彻底放飞自我了。
她当然有理由这么做,任何人被困在那个闹心的时代折腾三年,都会无限怀念现代文明的所有美好便利。纵然那些鞭子没有落在她现代社会的躯体上,但她依然记得每天只吃三分饱,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她凭什么不给自己吃饱?她必须吃个十足的饱!
她先去女装专卖柜转了转,将几套早就看好但一直狠不下心刷卡的裙子大衣拿下,然后是鞋子,然后是包包。十几个袋子拿不了,就换了一套上身,其他的找地方寄存起来。
然后是吃饭。薛殊不吃辣,锅底点的是鲜甜口,肥羊卷,要!安格斯牛肉卷,要!虾滑,澳龙,东星斑,一个都不能少!
等到备菜上齐,锅底也沸了,咕嘟咕嘟冒出气泡,格外圆润可爱。她先下牛羊肉,再下海鲜,最后是蔬菜,肥嫩的肥嫩,鲜甜的鲜甜,甘脆的甘脆,蘸了悉心调出的蘸酱,回味微微有一丝辣。
薛殊抬起头,被锅里蒸腾出人间烟火熏得眼角发红,胃里明明已经饱胀,却忍不住想塞一口,再塞一口,把过去三年欠下的油脂和高热量一口气弥补回来。
然后她抻直脖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吃完饭是晚上九点,这一天又是周五,现代人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薛殊一个人住,父母是老顽童,靠着退休金周游世界,一年足有大半年不在国内。以前薛殊直抱怨,放假回家也见不着人,纯纯花脚猫属性,现在她不抱怨了,她觉得挺好,不然就她这三个月后死不死活不活的编码属性,真不知怎么跟父母解释。
她一直是个生活规律的人,夜里从不迟于十一点睡觉,今天却想放纵一把,买了奶茶,选了午夜电影场,在影院里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觉得热热闹闹,到最后一家人又哭又笑,实是第一等欢喜的结局。
可惜再热闹欢喜也有散场的时候,落了幕、亮了灯,人群稀稀拉拉往外走。薛殊一开始跟在里头,后面却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过她这个人。
*
赵文笙是夜里十二点半接到电话的,那时薛殊已经失踪了快半个小时。她来不及责骂自知理亏的下属,第一时间调出商场附近的监控和三维地图。
“这地方是闹市区,附近有五座公交站和两个地铁口,我们的人都找遍了,没看到人,”下属说,“她也有可能是打车离开的,但附近禁止出租车停靠,只有两三个地方可以停车,我们已经赶去了。”
赵文笙反问一句:“你要是三个月后变成不死不活的植物人,还会在乎停不停车的问题?”
下属不说话了。
赵文笙将监控翻了个遍,又比照地形图,最后在某一点上果断圈了个红圈。
本市最高的金港湾大厦,夜里风很大。薛殊站在天台上,长发被撩得满脸都是。
她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从发丝间扒拉出一张苍白的脸。是的,很苍白,任谁在实验舱里躺上两三年,脸色都不会太好看。她今晚本不该吃那么多高油高脂肪的食物,长期处于非正常状态的肠胃很容易消化不了,但她控制不住。
哔——的!老娘都不想活了,还不能在闭眼前吃顿好的?这苦逼的人生还有没有天理了!
揣着这样的念头,她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一步。天台没有栏杆,她一只脚已经踩在边缘,只要再往前就能彻底踏空,永远告别这个世界。
——等她摔下去,骨折筋断脑浆成泥,管它精神体还是脑电波都消散了,她倒要看看脑子里那个狗屁装置怎么把她送走。
迎着鼓噪的夜风,薛殊张开手,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迎着风翱翔的鸟儿,对失重的恐惧就没那么剧烈。
然后她闻到一股香味,过油的那种鲜香,还蘸了蜂蜜芥末汁,有种脂肪饱满的甜美。
薛殊扭过头,看到了赵文笙。
赵文笙捧着纸袋,里面是新鲜出锅的炸鸡。她啃得有滋有味,光听声响就知道那玩意儿外壳有多焦脆,肉质有多鲜嫩,一口
下去汁水丰盈,要多香有多香。
薛殊轻轻咽了下口水,看着她没出声。
赵文笙:“我可以分你一半。”
薛殊还是没说话。
赵文笙想了想:“刚才来的路上,看到有卖烤红薯的。不如这样,你陪我去买两个,再跟我说说你在那边遭遇了什么,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乱刷信用卡,等着三个月后一笔勾销的事。”
薛殊牵了牵嘴角:“然后呢?”
“然后,我也许能从过来人的角度,就如何改善现状提出合理化建议。”
薛殊这回真笑了:“你提不出合理化建议。”
“不试试怎么知道?”
薛殊不笑了。
她看着赵文笙的眼神很冷,有点似曾相识。赵文笙回忆片刻才想起,她在执行某些不方便摆在台面上的任务时,曾直面过负隅顽抗的亡命徒,那些人的眼睛也是这么沉,这么冷,像两口挖空的坟墓,没有半分活气。
“你要怎么试?”薛殊轻声问,“如果你在‘那边’是个毫无社会地位的妓子,被达官贵人看中买了去,这个‘达官贵人’还是权倾一方的从一品总督,你能说‘不’吗?”
“你苦熬三年攒够了赎身钱,指望着换回尊严与自由。那位达官贵人却要说一不二地纳了你,从此没有尊严没有自由,连生出来的孩子都不能叫你娘,生死系于人手,就像店里的宠物猫一样,你能反对吗?”
“如果这位达官贵人要你像行尸走肉一样躺在床上,除了喘气不需要别的动静,你能反抗吗?”
薛殊直击灵魂的三连问,把赵文笙问愣住了。
她对薛殊穿越后的处境有过猜测,也尽可能地往糟糕里想象了——家境贫寒,食不果腹,靠乞讨为生,或是被人当奴仆呼喝,动不就挨鞭子。
这些当然很糟糕很可怕,可也说不好跟薛殊经历的相比,哪个更不像人。
她陷入了沉默。
薛殊没等到她的回答,短促地“哈”了一声。应该说,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所以不怎么失望。
——就算是崇尚自由民主之光的现代社会,又要怎么把手伸去相隔四百年的异时空,挽救一个泥足深陷的风尘女?
有可能吗?
有必要吗?
她挪开眼,望着天幕之下的霓虹灯影,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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