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暮色染红南江时,除了作为展示的锔器,莫家的临时摊位上基本空空如也。
他们的碗碟等简易锔器因样式新颖、价格实惠,只一天就被抢购一空。而像簪子、耳坠子这些首饰,也被闻声赶来的小姐妇人们买走不少。
当晚,全家围坐在油灯下数着赚来的银钱——足足二十七两银子,是原来预计的十倍之多。
铜钱毕竟有分量,莫惊春胸前的小包早装不下,莫少谦临时组了个木盒才堪堪放下。这些钱不仅有钱货两讫的,还有一些是订金,这还不算苏大小姐的那套头面。
莫惊春摩挲着手中新接的订单,说实话,她还是低估了锔瓷手艺的价值。
他们摆摊的是半旬一次的大型集市,毕竟手工制作,出货很慢。照这样下去,一月三次,每次就是二十两,一个月也是六十两银子。
大概是因为现代社会的生产力太过先进,很多东西成为机制,像锔瓷这样的老手艺反而是不如机器做的完美,可现在不一样,所有技艺都是全手工,她再加一些现代的理念,只会出类拔萃,力压群芳。
单次交易额别说二十两,以后一百两都有可能。
莫惊春的视线在热烈讨论的莫失让、刘氏、莫恋雪和莫少谦四人身上一一落下,就知道恐怕他们脑子里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但人不能总往顺着想,要居安思危。
“这只是开始,”莫惊春神色严肃,“今日咱们家的锔瓷手艺算是彻底亮相,锔器也卖出去不少,但有一些应该是瓷器店铺或者是窑口的人买的。就算下一次大集还是就咱们一家,但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大集,集市上可能就会出现相似的东西,低端路线虽然亲民,但精巧之物才能流芳百世。”
简单锔瓷手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创新和发扬光大。
“阿春说的对,虽然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窑口,但锔瓷技艺和制壶手艺一样每日都要练习,不可懈怠,只有锔瓷工艺更加精进,才能做出越加复杂又精美的锔器,日后才能打响咱们续物山房的名声。”
莫少谦颔首补充道,居安思危。
“我一定天天练习,没想到我一个制壶的,现在居然也能做首饰了。”
莫恋雪大概是想到苏大小姐掏钱时的豪爽,没忍住笑出声来。
“姐你一定要好好练,我们最终要走的还是高端路线。这锔瓷首饰就算会了锔瓷手艺也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只要做出咱们自己的风格,单子就会源源不断。”
莫惊春抱住莫恋雪的手臂,故意这么说,她不仅是鼓励莫恋雪,也是给其他人鼓劲。
话音落下,不止是莫恋雪,莫失让、刘氏和莫少谦的眼中都闪烁着光芒。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句话,莫家续物山房这些带着锔钉的器物很快就会像星火燎原一般,燎遍元宋朝的市井巷陌。
在学习锔瓷手艺之初,莫惊春就定下了逢“三”日子作为学习交流的时间。
今日虽然是初九,但因为出集卖货,本来吃过晚饭,辛苦一天的莫家一家子应该各自去休息,可现在,一家人依然聚集在店铺二层的手工坊,而且气氛也与之前的学习交流有些不同。
莫失让拿起那对天青色的耳坠子仔细端详,眼中渐渐泛起泪光:“这真是...这真的是咱们莫家失传的釉色——淡天青釉的瓷片.......阿雪,你真的是从库房清理出的碎瓷片中发现的?!”
莫恋雪赶忙应道:“是,爹,没错。”
莫失让抹了下眼角的泪花,手指摩挲着那耳坠子的同时也缓缓再次开口。
“咱们莫家的祖宗能得了‘世家’牌匾,赢的万国会头筹,就是因为这淡天青釉色,但传到我太祖父那一代,太祖父的大儿子也就是你们祖父的大伯被人害死,由他保管的淡天青釉料也就没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莫家开始没落。”
原来还有这一出,不过为什么从来没人说起。
莫惊春狐疑的看向莫失让,不是她不相信亲爹的话,而是他说的这些内容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姐姐,他们也是满目震惊,甚至就是亲娘刘氏也是不敢置信的表情,明摆着都不知道。
似乎是看出家人的怀疑,莫失让又解释说。
“淡天青釉是在万国会后成为供瓷釉色,咱莫家也是偶尔得到,釉料并不多,轻易不舍得用。别说平日那些普通瓷器,就是供瓷,也大多是小件,大件是绝不会用的。”
“爹,为啥?!”
莫恋雪顺着莫失让的话问。
“因为盛放釉水的罐子口很小。”
“我和阿春不说了,以后也是外嫁女,娘么,也算是外来的,那为啥你连我大哥也不说?!”
莫恋雪的话实在不好听,但她现在就是很气,自己的亲爹居然瞒着这么大一件事。如果今天不是那苏大小姐认出来,如果不是阿春当机立断不卖,他们还倍瞒着呢。
本来自己以为爹他也不知道,可现在看来人家还是和老宅的人亲!
“什么外嫁女,什么外来的,爹没说是因为......是因为当时这事闹的很不好看。”
“怎么不好看?!”
莫恋雪继续问。
“你祖父的大伯死的不好看。”
莫失让嗫嚅道。
“死的不好看就不好看呗,那为啥说釉料也没了?!”
莫恋雪凑近莫失让,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而此时,莫惊春也皱起眉头。
釉料没了,什么意思?!
“爹,你的意思是莫家并没有淡天青釉的配方,而是只有成品的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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