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右手,缓缓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你刚才说什么?”
顾长风眯起眼:“本座的话,你没听清?”
“听清了。”周匀点头,“所以,我也给顾首座一个选择。”
他抬手,指向顾长风。
“第一,你现在带着你这张脸,给我道歉。”
他又指了指沈临。
“第二,我把你们师徒俩,一起打废。”
院中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瞬,怒意如同实质,从顾长风身上炸开。
“找死!”
他脚下一踏,身形一晃,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长剑,瞬间逼近周匀。
剑未出鞘,剑意已至。
周匀眼中战意一闪。
他不退反进,脚下一错,整个人如同一头猛兽,迎面撞上那股剑意。
“轰——”
气浪炸开,尘土飞扬。
最近的几个弟子直接被震飞出去,撞在院墙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顾长风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周匀脚下青石板碎成蛛网,他却只是微微喘了口气,抬手抹掉嘴角一丝血迹。
“顾首座的威压,也就这样?”
他抬眼,目光锋利。
“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整个人如同一道残影,直扑顾长风面门。
“找死!”顾长风怒极反笑,右手一探,腰间长剑出鞘半寸,一道寒光暴起。
周匀却根本不看那柄剑。
他左手探出,五指如钩,直接扣在剑鞘上。
“铮——”
长剑被生生按回鞘中。
顾长风脸色一变,手腕一沉,竟然一时拔不出剑来。
周匀右拳已经到了。
拳风如雷,直砸顾长风胸口。
闷响一声。
顾长风整个人被砸得弓起,脚下青石板瞬间塌陷一大片,碎石四溅。
他喉头一甜,一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左手猛地拍向周匀手腕,想震开那只死死扣着剑鞘的手。
周匀手指一紧。
“咔”的一声轻响。
顾长风虎口当场裂开,鲜血顺着剑柄淌下。
“你——”他眼中终于有了骇意,身形一错,想借势后退。
周匀脚下一横,整个人贴了上去,肩膀一顶,硬生生把他逼回原地。
“顾首座。”他低声开口,气息却稳得吓人,“你不是要教我规矩?”
话落,他膝盖猛然上顶。
“砰!”
顾长风小腹中招,腰身直接被顶离地面半尺,脸色瞬间惨白,额头青筋暴起,眼前一阵发黑。
周匀趁势一拧剑鞘。
“咔啦——”
顾长风腰间佩剑连同剑鞘,被他硬生生扭折成了两截,断口参差,铁屑乱飞。
院中一片死寂。
所有弟子都呆住了。
那可是顾长风的佩剑,“清霜”。
宗门铸剑堂亲手打造,三十年未曾离身。
周匀随手一抛,断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滚到台阶下。
“你!”顾长风怒吼,真气暴涌,衣袍猎猎作响,脚下碎石被震得纷纷弹起。
他双掌齐出,十指如钩,直抓周匀咽喉。
周匀不退反进。
他脚尖一点那截断剑,剑身被他踢起,直射顾长风面门。
顾长风被迫偏头,右掌一翻,拍飞断剑。
就在这一瞬。
周匀身形一矮,从他肋下钻入,右掌五指并拢,如刀般直切他腋下要害。
“破。”
一字出口,掌风炸开。
“咔——”
清晰的骨裂声在院中炸响。
顾长风整条右臂瞬间垂下,半边身子都被震得歪斜,脚步踉跄着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他脸色铁青,额头冷汗直冒,右肩处衣袖瞬间被血染透。
“你敢废我手臂!”他声音嘶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周匀抬眼看他,目光冷淡。
“你刚才,要废我丹田。”
他向前一步。
顾长风下意识后退一步。
周围弟子看得头皮发麻。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首座?
周匀脚步不停,径直逼近,身上气势一寸寸拔高,像是压在所有人心口上的巨石。
“顾首座。”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整个院子,“你说,我这种‘废物’,有没有资格留在天剑宗?”
顾长风咬牙,左手猛地一翻,一道银光从袖中激射而出,直奔周匀心口。
暗器,袖中针。
近在咫尺。
周匀眼神一沉,身体微侧,胸口几乎贴着那道银光擦过。
他左手两指一夹。
“叮。”
那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稳稳夹在他指间,针尖还在轻微颤抖。
顾长风瞳孔猛缩。
周围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周匀低头看了一眼指间银针,针尖泛着淡淡青光。
“下毒?”他抬眼,盯住顾长风,“首座的手段,也就这样。”
话音落下,他手指一弹。
那枚银针化作一道寒星,反射着冷光,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直射顾长风左肩。
顾长风想躲,却发现自己身形一滞。
周匀不知何时,已经欺身上前,一只手按在他胸口,真气如山般压下,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噗——”
银针没入血肉。
青光瞬间散开。
顾长风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随即泛起一层诡异的青黑,额头冷汗如雨。
“你……解……毒……”他牙关打颤,声音已经发抖。
周匀松开手,退后半步,居高临下看着他。
“放心。”他语气平静,“这点毒,还死不了你。”
他抬眼,看向院门方向。
那边,几道长袍身影已经快步而来,宗主长老的气息压了过来,院中弟子纷纷让开一条路。
周匀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顾长风。
“等他们到了。”他低声道,“再算账。”
脚步声逼近。
院门被人一掌推开,发出一声闷响。
为首一人,玄色长袍,鬓角微霜,目光如刀,正是天剑宗宗主,沈无极。
他身后,两名白须长老,一名中年执法堂主,气势沉沉压下,院中弟子齐齐躬身。
“参见宗主,长老!”
周匀没动,只是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却仍站在顾长风侧前方,把人半挡在身后。
沈无极目光一扫,先落在顾长风青黑的脸上,又看到他左肩衣衫被血染透,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
顾长风刚想开口,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喷在地上,身子一晃,差点跪下去。
周匀伸手,按住他肩膀,硬生生把他扶着没让他倒。
“宗主来了。”他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场,“正好,一起说清楚。”
沈无极目光落在周匀手中的银针盒上,又看了眼地上的黑血,眼神微冷。
“周匀,你给他下毒?”
周匀抬眼,平静对上他的视线。
“不是下毒。”他淡淡道,“是把他身上的毒逼出来。”
话一出口,院中一片哗然。
“逼毒?顾师兄中毒了?”
“怎么可能,顾师兄一直随宗主修炼,谁敢在宗门里下毒?”
“周匀这是狡辩吧?”
执法堂主冷声道:“周匀,你可知重伤同门,按门规如何处置?”
周匀看也不看他,只抬手一指顾长风左肩。
“宗主若不信,可以自己探查。”他语气平稳,“我用的是锁脉银针,若他体内无毒,此刻早已经经脉俱断,人也废了。”
沈无极眼神一沉,终究还是一步上前,掌心贴在顾长风后背。
真气探入。
片刻,他脸色微变。
顾长风体内经脉间,果然有一股阴寒毒气盘踞,银针刺入处,毒气正被强行牵引出来,与他自身真气纠缠,才会显得如此狼狈。
沈无极收回手,看向周匀,目光复杂。
“你何时发现?”
周匀道:“刚才他出剑时,真气不稳,剑意浮躁,像是被什么压着。我顺手试了一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分。
“结果一试,发现顾师兄体内的毒,已经至少三年。”
院中瞬间安静。
三年。
也就是说,这毒在顾长风身上,藏了三年。
执法堂主脸色一变:“胡说!三年之久,他每日随宗主修炼,长老诊脉,怎么可能没人发现?”
周匀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
“要么是没人发现。”他道,“要么,是有人不想让人发现。”
这句话一落,空气像是被真气绷紧。
几名弟子下意识屏住呼吸。
沈无极眸光一冷:“你在暗指谁?”
周匀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站得更直。
“我不暗指。”他道,“我明说。”
他抬手,指向院中一角。
那边,一名身着青袍的中年长老正站在人群后,脸色阴沉,正是负责天剑宗丹药、疗伤的药堂长老——韩青鹤。
“顾长风三年前闭关前,最后一次诊脉,是你。”周匀目光锁住他,“之后三年,他所有丹药,也都出自你手。”
韩青鹤脸色一僵,随即冷笑:“你一个外门废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胡乱污蔑长老?”
周匀抬手,拇指一弹,一枚细小的银针从袖中飞出,直直插入顾长风脚边的黑血之中。
银针一沾血,瞬间变黑,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边缘起了细小的腐蚀痕迹。
周匀伸手一招,银针飞回掌心,他随手一甩,银针插入不远处一块青石。
青石表面,以针尖为中心,迅速浮起一圈细小的黑斑,石粉簌簌落下。
“这是我刚才,从顾师兄体内逼出来的毒。”周匀淡声道,“韩长老若觉得我在污蔑,不如当众试试,你的解毒丹,能不能解。”
韩青鹤眼皮狠狠一跳。
沈无极盯着那块被腐蚀的青石,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韩师弟。”他声音压得极低,“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韩青鹤咬牙,猛地抬手,一掌拍向顾长风后心。
“解释什么!他既然中了毒,留着也是祸害!”
掌风骤起,阴寒劲气直奔顾长风心脉。
周匀眼神一冷,脚下一错,身形如电,瞬间挡在顾长风身前。
他左手探出,两指并拢,硬生生夹住韩青鹤的掌心劲力。
“你急什么?”周匀抬眼,声音冷得像冰,“真相还没查清,就急着灭口?”
韩青鹤只觉一股奇异的劲道顺着掌心钻入经脉,真气一滞,竟被生生锁住,半步都动不了。
“你——”
话未说完,周匀右手已经抬起,一掌反拍在他胸口。
“滚开。”
“砰——”
韩青鹤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翻两排石凳,重重砸在院墙上,吐出一口血,脸色惨白。
院中一片死寂。
几个内门弟子下意识后退,脚步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却没人敢上前。
周匀收回手,神色平静,像是刚才只是拍了一只苍蝇。
他转头看向那名灰袍长老,目光淡淡:“现在,可以查了。”
灰袍长老喉结滚了滚,硬着头皮上前,蹲在顾长风身旁,指尖搭上脉门。
片刻,他眉头越皱越紧,抬头看向周匀,声音发干:“他体内……确有剧毒,毒性霸道,已侵入心脉。”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果真中毒了……”
“这毒……怕是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掌门若真是被他害死的,那——”
议论声刚起头,就被周匀一句话压下去。
“谁说,他必死?”
他抬手,指尖在顾长风胸口几处大穴连点,动作极快,指风如雨落。
“封锁毒势。”
他低声一句,掌心一翻,按在顾长风丹田之上,一股浑厚真气汹涌而入。
灰袍长老脸色一变:“你疯了?这等剧毒,稍有不慎,便会——”
“闭嘴。”周匀头也不抬,“你要是能救,我就不出手。”
灰袍长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
周匀真气如潮,顺着顾长风经脉一路扫过,将翻涌的黑气硬生生压回几处穴道之中。
顾长风面色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却被周匀一掌按得死死的,连挣扎都做不到。
半盏茶后。
周匀收掌而立,淡声道:“命保住了,毒锁在三处穴道之中,三个月内不解,还是得死。”
他抬眼扫向众人:“三个月,够不够你们查清楚真相?”
灰袍长老忙不迭点头:“够,足够!”
韩青鹤捂着胸口,从地上艰难爬起,脸色铁青:“周匀,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竟敢在宗门议事堂上擅自出手,还敢违抗长老会审断,你——”
“吵。”周匀眉梢一挑,抬脚一步踏出。
脚掌落地,院中石板猛地一震,碎纹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离韩青鹤最近的那块石板直接炸裂。
碎石飞溅,擦着韩青鹤的脸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韩青鹤身子一僵,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周匀慢悠悠收回脚,语气淡淡:“你刚才那一掌,是打算替谁灭口?”
韩青鹤脸色一变,立刻高声道:“我替宗门清理叛徒,有何不可!掌门尸骨未寒,他却身中剧毒,嫌疑最大!我为宗门行事,你竟敢阻拦——”
“嫌疑最大?”周匀笑了笑,眼神却一点温度都没有,“那你刚才,为何不等查清真相再动手?”
他目光一转,落在灰袍长老身上:“按宗门规矩,内门弟子涉案,当由长老会审查,谁允许他当场击杀同门?”
灰袍长老被他看得心里发虚,还是硬着头皮道:“韩长老一向忠心宗门,此番……只是心急了些。”
“忠心?”周匀淡淡道,“忠心的人,会急着毁掉唯一的活口?”
院中再次安静下来。
几个原本站在韩青鹤身后的执法弟子,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
周匀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顾长风暂押执法堂。”他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三个月内,若查不出真凶,我亲自送他上路。”
灰袍长老一愣:“你凭什么——”
“就凭我能救他一命。”周匀打断他,“你们谁能?”
灰袍长老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一个“能”字。
周匀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对两名执法弟子道:“你们,抬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咬牙上前,小心翼翼将顾长风抬起,快步离开。
院中只剩下紧绷的气氛。
韩青鹤死死盯着周匀,眼底杀意几乎要溢出来:“周匀,你今日这般行事,是要与我为敌?”
“你配吗?”周匀淡淡看他一眼,“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当傻子。”
他抬手整了整衣袖,像是嫌方才那一掌弄皱了衣角。
“掌门之死,我会查。”周匀抬眸,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若真是顾长风所为,我会亲手斩了他。若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冷得像刀。
“那就从你们这些,最急着下结论的人里找。”
灰袍长老心头一跳,连忙道:“周匀,此事已惊动总坛,总坛使者明日便到,你如此搅局,若被怪罪下来——”
“明日?”周匀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得正好。”
他转身,背对众人,负手而立。
“你们替我传话。”周匀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明日使者到时,我周匀,会在演武场,等他给我一个说法。”
韩青鹤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总坛使者给你说法?”
周匀头也不回:“我算什么不重要。”
他侧过脸,露出半边冷峻的侧影。
“重要的是——我会让整个宗门,都看清楚,你们这些人,值不值得他们跪着听命。”
话音落下,他大步离开,背影笔直。
院中众人看着他的背影,竟无一人敢出声阻拦。
直到周匀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众人才像被人掐断了脖子上的手,一口气同时吐出来。
韩青鹤脸色铁青,猛地一甩袖子:“都愣着做什么?传话的传话,看场子的看场子!明日演武场,若让那小子翻了天,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灰袍长老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退到一旁,心里却乱成一团。
……
夜风渐凉。
后山竹林,月光被竹影切成一块块,落在地上斑驳一片。
周匀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身前插着那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剑。
他闭着眼,呼吸绵长,掌心贴在剑柄上,指节微微发白。
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的真气,此刻像被彻底放开了枷锁,沿着经脉疯狂奔涌。
筋骨轻响,像细小的爆豆声,在寂静的竹林里一声声炸开。
他周身衣袍无风自动,发梢轻扬,脚下青石被真气渗透,表面隐隐浮出细密裂纹。
“再快一点。”周匀低声自语,眼皮不抬,声音却冷得像刀,“明日,不够看。”
他心神沉入丹田。
那一丝丝残破的剑意,在他体内被一点点勾起,像被拖出泥沼的利刃,渐渐露出锋芒。
空气骤然一紧。
嗡——
长剑轻鸣,剑身微颤,一缕若有若无的寒光,从剑锋处缓缓爬出,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催促。
周匀睁开眼。
眸中一瞬间划过一抹锋锐的光。
他抬手,握剑,起身。
脚尖一点青石,整个人如同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身形拔地而起,落在两丈外。
剑光一闪。
竹影被利刃切开,一整片竹林,在同一瞬间无声断裂。
“还差一线。”周匀收剑,目光平静,“明日,够用了。”
他转身离开竹林,脚步不急不缓。
……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整个宗门却像被人泼了滚油。
“听说了吗?周匀要在演武场,让总坛使者给他一个说法!”
“疯了吧?那可是总坛使者!”
“疯不疯,待会儿去看就知道了!”
弟子们三三两两,全部往演武场涌去。
演武场四周的看台,很快被挤得水泄不通。
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杂役弟子,甚至连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几位长老,此刻也都现身,站在高处,俯视全场。
韩青鹤一身雪白长袍,负手立在主位,面色阴沉。
他身旁,灰袍长老低声道:“韩师兄,总坛使者已在山门处,估计一炷香时间便到。”
“好。”韩青鹤冷笑,“今日,就让所有人看看,忤逆者的下场。”
他目光扫过下方人群,声音压得极低:“周匀若敢不来,直接按宗门规矩处置,逐出师门,废其武功。”
灰袍长老心头一震,却没再劝。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骚动。
“来了!”
所有视线,齐刷刷望向演武场入口。
一袭青衣,从人群后方缓步而来。
周匀背着手,步子不快,却像每一步都踩在众人心口上。
他走到场中央,抬头,看向高台上的韩青鹤,目光平静:“人呢?”
韩青鹤冷声道:“总坛使者尚未到,你倒来得急。”
周匀淡淡道:“我怕有人临时改主意,不敢让我见。”
韩青鹤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钟鸣。
宗门山门方向,云雾翻涌,一道金色令旗高高举起,随行弟子大声高呼:
“总坛使者,到——!”
人群瞬间让出一条路。
一队身着银甲的骑队自山门方向疾驰而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震得人心口发闷。
最前方一匹赤红骏马,马上青年一身黑金劲袍,腰悬紫金令牌,眉眼凌厉,目光一扫,全场噤声。
“总坛执刑使,陆惊澜!”有人低声道,声音发颤。
陆惊澜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抬手,银甲弟子齐齐止步,盔甲交击,声如雷。
他抬眼,直接落在周匀身上。
两人视线在半空一撞。
陆惊澜微微挑眉:“你就是周匀?”
周匀站在场中,背脊笔直,抬眼迎上去:“是。”
韩青鹤快步上前,拱手,声音压得极低:“陆使,此子目无尊长,擅闯禁地,屡犯门规,今日请陆使按宗门律例,从重处置,以正门风。”
陆惊澜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规矩,自然要按。”
他抬手,身后一名银甲弟子上前,展开一卷黑底金字的宗门律令。
陆惊澜声音清冷:“周匀,三日前,你闯入后山禁地,可有此事?”
周匀道:“有。”
人群一阵哗然。
“还敢当众承认?”
“疯了吧?”
韩青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立刻接道:“陆使,他还——”
“我问他。”陆惊澜淡淡扫了他一眼。
韩青鹤脸色一僵,只得闭嘴。
陆惊澜继续道:“你可知后山禁地,非长老令牌不得入内?”
周匀道:“知道。”
“那你为何要闯?”
周匀抬眼,看向高台上的几位长老,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韩青鹤身上:“因为,有人想在禁地杀我。”
全场一静。
下一瞬,议论声炸开。
“胡说!”
“谁敢在宗门禁地杀人?”
“他疯了,想拖人下水!”
韩青鹤冷笑:“血口喷人!陆使,此子胡言乱语,已是大逆不道!”
周匀懒得看他,只抬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随手一抛。
一块半截玉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陆惊澜脚边。
玉牌裂纹纵横,隐约可见“刑”字残痕。
陆惊澜眼神一凝,弯腰拾起,指尖轻轻一抹,神色瞬间冷下来几分:“这是……刑堂令牌?”
人群炸了。
“刑堂令牌怎么会在他手里?”
“而且是碎的!”
周匀道:“三日前,后山禁地,有人持刑堂令牌,带人埋伏我。动手之前,这令牌挂在他腰间。动手之后,就成这样了。”
他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韩青鹤眼皮狠狠一跳,立刻喝道:“放肆!区区外门弟子,怎知刑堂令牌模样?此物多半是他伪造,意图栽赃!”
陆惊澜抬手,压住所有声音。
他转头,看向随行的一名灰衣老者:“鉴。”
灰衣老者上前,接过玉牌,指尖真气一探,眉头微皱,片刻后抬头:“确为刑堂真令,只是上面烙印被人强行抹去。”
陆惊澜眼神彻底冷了。
他抬眼,盯住周匀:“你说,持令之人,要杀你?”
周匀道:“不止他一个。”
他抬手,指向演武场左侧观战席的一角:“那边第三排,穿青袍,腰间有刀鞘印却不带刀的人,当时在场。”
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看去。
被点名的青袍中年脸色一变,猛地后退一步,转身就想走。
“拦下。”陆惊澜声音一落,银甲弟子如狼似虎扑上去,三两下将人按倒在地。
青袍中年挣扎,声嘶力竭:“陆使冤枉!我根本不知此事!”
周匀淡淡道:“你左肩有一道还没愈合的掌印,是我三日前打的。要不要脱衣给陆使看看?”
青袍中年身形一僵,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陆惊澜眼神如刀:“脱。”
银甲弟子粗暴撕开他肩头衣衫,一道青紫未退的掌印,清清楚楚。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周匀看着高台,目光冷下来:“陆使,这只是个带头的小喽啰。真正下令的人,不会站那么低。”
他一步一步,朝高台走去。
每走一步,演武场上就安静一分。
他抬头,目光越过几位长老,最后,稳稳落在韩青鹤身上:“韩长老,你说——是不是?”
韩青鹤脸色一沉,指尖在椅扶上轻轻一敲:“放肆。你在同本座说话?”
周匀继续往前,脚步不快,却逼得所有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当然。因为,能调动外门弟子,能指使执事长老的,也就你这个位子。”
他站到高台下方,抬眼,声音不高,却压过所有窃语:“三日前,你让人截杀我。今日,又让人栽赃我勾结魔门。韩长老,你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借我,除掉陆使?”
最后四个字一出,台上几位长老脸色都变了。
陆惊澜眸光一冷,缓缓转头看向韩青鹤。
韩青鹤袖中手指一紧,随即冷笑:“小辈血口喷人。来人,把他拿下,押入戒律堂,待查!”
他话音刚落,银甲弟子却没有动。
所有银甲弟子视线,齐齐看向陆惊澜。
陆惊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韩青鹤,目光森寒:“韩长老,周匀的话,本使很感兴趣。你不想听,本使想听。”
韩青鹤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陆使,你这是,要被一个外门弟子牵着鼻子走?”
周匀忽然笑了笑:“韩长老,你急什么?我还没拿出东西呢。”
他抬手一抖,一枚细小的黑色铁片,落在掌心,轻轻一弹,飞上高台,稳稳落在韩青鹤案几前。
“这是你手下死前,咬碎牙齿里掉出来的。”周匀语气平静,“上面刻着的,是你在外布置的暗线记号。你敢不认?”
韩青鹤瞳孔猛缩。
旁边一位灰袍长老皱眉:“韩师弟,这记号……好像是你当年在西北设伏时用过的。”
周匀接着道:“三日前截杀我的人,身上都有这种铁片。刚才这位执事长老肩上的掌印,是我反击时留下的。你要说他们和你无关,那你这些年在外布的暗线,全都成了别人家的?”
陆惊澜伸手,指尖一勾,那枚黑铁片被真气卷起,落入他掌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彻底沉下去:“韩长老,本使记得,这种暗号铁片,是需要宗门备案的。”
周匀抬眼:“可惜,你没报。你只在外门和杂役里挑人,暗中训练,专门干脏活。”
他目光直直锁住韩青鹤:“你想杀我,是因为——我看见了你的人,在后山密林里,和魔门接头。”
轰的一声,演武场炸开了锅。
“胡说!”韩青鹤猛地拍案而起,掌风震得案几裂开一条缝,“你一个外门废物,能看见什么?”
周匀不闪不避:“看见你的人,递给魔门的是宗门防御阵眼图。”
他一步踏上石阶,真气一震,脚下石阶碎裂一角,碎石滚落,发出清脆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一脚震住了。
外门弟子,居然有这种劲道。
周匀抬头,眼神锋利:“韩青鹤,你敢不敢,当众发誓,你从未与魔门接触?若有半句虚言,立走火入魔,当场暴毙。”
这话一出,场中瞬间安静得可怕。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韩青鹤身上。
韩青鹤脸色铁青,眼底杀意翻涌,却硬生生压着:“本座身份尊崇,岂会与小辈一般计较?誓言这种东西,是你配提的?”
周匀嗤笑:“不敢发誓,就等于承认。陆使,你要查的内奸,就是他。”
他转头,直直看向陆惊澜:“你若放过他,他转头就会把这口锅,扣到你头上。到时候,说你和魔门勾结,借查案之名,清洗异己。”
陆惊澜眸光一凛。
韩青鹤猛然抬手,一掌朝周匀隔空拍下:“孽障,给我死!”
掌风如雷,真气轰鸣,直扑周匀天灵盖。
周匀脚尖一点,身形如电,硬生生迎着掌风踏上最后几级石阶,衣袂猎猎,黑发狂舞。
他右掌抬起,掌心一片幽沉,如墨般的真气瞬间爆开,直迎上那道轰然落下的巨掌。
“轰——!”
气浪炸开,高台边缘石栏瞬间崩裂,碎石飞溅。
最近的几名弟子被震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尘埃中,周匀脚下石板碎裂,却纹丝不退,衣角猎猎,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刀,直指韩青鹤。
而韩青鹤,身形微微一晃,袖口被震裂一寸。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盯着那一寸裂开的袖口,眼神震骇。
“他……挡住了?”
“一个外门弟子?!”
议论声刚起,就被韩青鹤一声冷哼压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裂开的袖口,眼底杀意翻涌,声音阴寒:“好,很好。”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整个人如同一抹残影,瞬间逼近周匀。
“你以为,凭这点邪门功夫,就能在老夫面前猖狂?”
掌影翻飞,真气如潮,一圈圈气浪朝四周疯狂席卷。
高台石面寸寸龟裂。
周匀眼神冷静,脚步连点,身形在狂暴掌风中硬生生闯出一道缝隙。
他不退,反而上前半步,左掌斜封,右掌蓄力,掌心幽光更盛。
“你不是要查我?”他声音冷淡,“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下一瞬,两人掌力正面撞上。
“轰——!”
高台中央炸出一个深坑,碎石冲天而起。
外围弟子被震得东倒西歪,修为低的当场喷血,脸色惨白。
几个长老同时出手,抬手一拂,将外溢的劲气压下,脸色却都变了。
“这小子……真气怎么会这么浑厚?”
“他才几岁?”
尘埃翻滚中,一道黑影倒退三步,脚下石板碎裂。
却依旧站得笔直。
周匀胸膛起伏,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抬手一抹,眼神更冷。
而对面,韩青鹤退了足足五步,最后一脚踏在石阶边缘,才稳住身形。
他胸口剧烈起伏,喉头一甜,一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掌门!”
“师兄!”
一群人惊呼出声。
陆惊澜眼底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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