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之下，少年挺拔的身影是最夺目的存在，悠扬的琴声在他手中流淌，庄严低沉的旋律如朝圣者的低声祈祷，将观众们拉入了那个只存在于世人梦中的神圣之地。
在钢琴的伴奏声中，琴弓与琴弦轻触，琴弦在令人炫目的白光中微微颤动着，最后的长音也消逝在空气中。
全场寂静片刻，随即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从震撼中堪堪惊醒的观众们开始为这位站在艺术最高殿堂上结束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演出之一的少年天才献上最衷心的赞美声。
“这是天才的炫技之作，■■■将开启一个属于他的全新时代，我们正在见证历史！”
只为他打下的聚光灯、永不停止的掌声、无数被献上的鲜花……这些东西是自少年站上舞台后就独属于他一人的荣誉，是他靠实力得到的。
“不，不是靠实力，是靠天赋。”看不清面容的老者俯下身子为他整理领结，老者语速舒缓，含笑道：“你是个被神眷顾着的孩子，你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即使你最开始学习的不是小提琴而是其他的乐器，你也能得到与之相当的成就……你是我执教生涯以来最满意的学生。”
少年用指尖轻轻抚过琴颈，左手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之下是他长年累月与琴弦为伴的证明，薄茧在橘黄的烛灯下闪着隐约的微光。
“天赋……吗？”少年轻声低语，被发胶拘束住的深蓝色发丝侥幸逃出一缕，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这是毋庸置疑的，”老者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背，特意打理的白色胡子为他塑造出了一副慈祥的面容，“你是一个有才能的孩子，即使当初我应了你母亲的恳求一并收下了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在我的教导下也不可能成才，他就算比你多拉20年的琴也无法走到你的面前与你站上同一个舞台……他并没有能与欲望相匹配的优秀才能。”
老者亲手为少年递上琴盒，暖黄色的烛光铺在墙上，一大一小两道黑影重叠到了一起，进屋后乍看影子，怕是会产生屋内只有一个人的错误判断。
“小■■，我可爱的学生，你要记住，一个优秀的老师只用教导有天赋的孩子就足够了，无才能者即使费尽教导者的心血也是无法成才的，这就是所谓‘天才导师’的秘诀。”老者俏皮地眨了眨眼，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演出要开始了，快去做准备吧。”
“好的，老师。”
屋内师徒两人其乐融融，门外一个少年攥紧了手上的票根，他充满不忿的灰色眼睛里泛起絮状物般的杂质，阴沉恐怖的黑色简笔线条融入阴影，钻入门缝，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哈——少年发出无声而又短促的自嘲声，他将手插入口袋中，松开紧握着的拳头，已经变成渣的纸屑全部飘入口袋中。
大概是轻盈而又绝望的姿态吧，他想。一如他那可笑的妄想，被拘在狭隘的地方，一点一点被碾碎。
哈哈，才能。
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一个转弯的回廊和一扇刚刚开启的门使两个有着截然相反命运的双胞胎刚好错过了彼此，只有几粒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纸屑证明这里曾有过客人来访。
聚光灯再次打下，但这次少年只是光圈外的旁观者。
纯净而又细腻的琴音响起，直击观众心灵的曲目正在被人演奏！
一曲奏罢，观众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个著名的音乐家起身激动赞道：“太完美了，你的演奏与■■■不相上下！我有预感，你们将一起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少年并不认同那个音乐家的点评，从最本源的地方来评判，他早已输给台上的人了，输得彻彻底底。少年惊叹地看着台上的演奏者，这种程度的感情他根本没办法用小提琴演奏出来。
少年的眼中的光亮的惊人，其中对于棋逢对手的兴奋感不言而喻。
这就是老师所说的才能者吗，少年感觉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立在他们两人之间。
太……令人着迷了。
心在砰砰地跳动，有黑线缠绕在鲜红的脏器上，吸收了身体主人的情绪后变得壮大起来，线头开始往心脏里钻。
少年似有所感，却只当这是他久违的情绪大幅度波动所带来的正常反应，没把这种反应当回事。
聚光灯重新为少年打下，少年再次登上属于他的舞台，但这次他却迟迟没有摁下琴弦、拉动琴弓。
观众的窃窃私语声、伴奏者戛然而止的弹奏声、一切噪杂的声音都在他的耳边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
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如同奶油一般融化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眩晕感与窒息感一起淹没了他。
倒地的那一刻，少年突然明白了一切——他被命运戏弄了。
————
“喂喂喂，你没事吧，不要碰瓷我啊！”
林霁背着手连连后退，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虚着眼睛看向了跑过来查看导师A情况的梧桐。
“你看到了吧，我只是用了一点点劲他就倒了，不赖我哇！”
梧桐探了探导师A的鼻息和颈侧，发现他还有脉搏后松了一口气，随即被导师A的昏迷原因给弄沉默了。
导师A是由于脖颈动脉受重击从而使部分血液不流通导致的昏迷。
梧桐呆滞。
你是说，“霁”一个10岁小孩一个照面就用一个头槌把揍敌客的资深导师给捣鼓晕了？骗人的吧？
梧桐看看混凝土舞台上被“霁”一脚踏破的洞，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导师脖子上一大片开始泛紫的淤痕，沉吟：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梧桐眼神沉重，有些怜悯地看了导师A一眼。
你说你惹他干什么，他像是需要参加躲避训练的人吗？
梧桐心中的小人闭上了眼睛，为导师A划十字默哀道：不管怎么说您都为我的监视任务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如果您因为救治不及时而去世的话，我一定会永远记得您的……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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