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宿英从来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也没乘过这么久的车,开始只顾着不舍离家,想阿母,想阿翁,眼泪都往肚里流。
等回过神,才发现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车外的叫卖声已变成她听不懂的乡音,马车也更加颠簸,晃得她头疼。
眼瞅着难受劲又要犯了,一股恶心感涌上,走着走着,马车忽然猛地一停。
“这是喜轿,你不长眼啊!”
这却并非偶然,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乱。“停轿!”听见这般动静,她不禁紧张。“琴奴,出什么事了?”
“娘子不要担心,我上前看看。”
外面各种各样的声响充斥,甚至还有哭喊声,听得她心慌。
“夫人!”忽然一道呼唤出现在轿外,她心里一慌。这是徐家来迎亲的家仆。“前面有一群百姓冲过来了,你们在此地不要动,方才冲撞的像是我家做工的六子,我先回家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谢宿英正焦急不知如何是好,掀起一角轿帘,“琴奴!”外面嘈杂无比,没人回应,她犹豫良久,又将手放了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事,在朔方,都有徐家人护着你。’
想到意润的嘱咐,她稍稍安心。
不会出事的,在此等着就好。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六子的脑中已经混乱不堪了。他只知必须得快赶回家,于是一路奔回徐府,到堂前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老夫人的茶盏被震得一颤。
“怎么这么匆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只见他抽搐着,话都说不利索。
她急切地走下去,猛地一杵地面。“倒是说啊!”
他咬咬牙:“六子有罪,没看好将军。他下了城墙就没了人影,外面满天箭雨,我、我实在是不敢前去……”
“咚!”老夫人的拐杖忽的落在地上。众人从府里四面八方赶过来。
“老祖宗,”
“祖母,您……”
她伸手止住他们的问询。
“还有呢?”
“还有,还有前线士兵溃不成军,大公子他冲到最前面去了。临走之前,他让我给家里带话,说……今日一别,恐难相见,不能耽误了新妇,他把所有俸禄留给她,让她拿上便离开罢!”
老太太抓住他的肩:“他、他还说什么了?”
他抹了一把脸:“大公子还说,‘碌碌一生,无愧于天子,无愧于百姓,但愧于阿翁阿母,愧于老祖宗。生养之恩,恕获麒……来世再报!’”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呕出来的,加带着徐获麟的一颗心,连血带肉地还给了父母亲人。
“什么,什……啊——!”
听完最后一个字,老祖宗便气急攻心,直挺挺向后倒去。
“阿母!阿母!”
“祖母莫急!大哥一定会回来的!”徐意沛语气急切:“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家里人已经去迎喜轿了,他不会不回来,不会不回来的。”
老祖宗紧紧攥着意沛的手,捶胸顿足,“那是我的长孙、我的儿啊,儿啊——!!”
徐涟扶着老太太:“阿母,你先坐住,有我呢。”随后叫意沛去收拾东西:“能带的全带上,快点!”
她又转向母亲,憋回了眶中的湿润。
“阿母,等意沛收拾好,你就带着她走。府里八十家仆还能顶一阵,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进得了咱们徐府的门。苏庆,快去套车。”
然而老祖宗眼望远方,扶着她的手臂,慢慢向前挪了两步。
“晚了。”
“不晚,现在……”
“将士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大哥是圣上钦定的戍边车骑将军,我徐家食百姓之禄,受大夏之赏,怎么能在城门被攻破之前闻风而逃呢?”
徐涟死咬着牙,声音带上了哭腔。“那阿母的意思是……”
“府里还剩多少车,拉出去方便腿脚不利的老弱妇孺出城,你和意沛带二十个人协助百姓撤走,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城门,誓死不能破。”
……
谢宿英左等右等,不仅没等到方才离开的徐家家仆,连琴奴都没等回来。
“夫人!”
只等到轿身被反复拍打,外面的人听起来极其迫切:“城门快破了,快下车咱们一起逃吧!”
她尽力理解着这句话的含义,一把掀开轿帘,探出头去,不想竟是满目乱象,百姓流连失所,颠沛流离。
送亲与接亲的伙计们一个个站在眼前,期望地看着她,他们身后则是汹涌的哀鸣。
“城门要破了?”她茫然地问。
“是真的,瓦剌蛮夷不守信用,趁换兵夜攻!已经守了一晚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她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人,手指将帘布攥紧。
“你们快逃命去,不用管我。”
她毫不犹豫地跳下车,逆流而去。
“夫人——!”
至于身后的呼唤,早已被各处冲来的人们挤丢了。
“麻烦问问,徐府在哪?”
“老人家,你知道徐府在哪吗?”
偶有几人愿停下逃亡的脚步为她匆匆指路,但大部分人只是摇摇头,更甚者直接不加理会。
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们都变成了同一张脸,她立于其中,面对着他们,从未感到如此孤立无援。
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
她必须到徐家去,意润托她带的话还没带到呢。
“敢问徐府怎么走?”
“徐府……”
于是就这样一路问着,她到了要找的地方。
大门敞开,府里不像被洗劫过,一切原样,却空无一人。
谢宿英一步步走进,竟开始想象,若自己住在此处会是什么样。
意润说院中有棵杨树,家里规矩,刚满岁的小儿要自己爬上树,便得树神眷顾,于是徐家子孙,无论男女各个顶天立地。
不错,是有一棵大杨树。
她鬼使神差地抚上树身,粗粝的树干摩得手掌发酸。
意润说这个大堂是“兵家必争之地”,老太太在这儿一共摔过五十八个瓷碗。
她俯下身,木桌之下,竟真有一道一指宽的暗痕。
她还说阿翁鲁莽,小姑豪爽,长兄稳健,小弟体弱……
“……夫人?”
一道不可置信地呼唤,谢宿英抬头,看见院中一个家丁,满脸的灰,浑身的血,粗喘着气。
她快步走出去。“家里人呢?”
望着她期望的目光,他却闭上了眼。
“死了。”
谢宿英疑是自己耳听聋聩,“你说什么?”
“都死了。”
她不可置信地轻蹙眉头,一时没明白。“这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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