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A材料提交后的第二周，等待像一场无声的细雨，将项目组笼罩在潮湿的焦灼里。表面的平静下，是每个人暗自掐算日期的心神不宁。
陈也柠尤其如此。
她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焦点，来转移这种悬而未决的折磨。
于是乎，周六下午三点，商场活动场地，正对推广立牌的一个角落便站了一个脸戴茶色大墨镜，浅灰色的围巾从脖子包到头的女人。
……
现场人流量比想象中大，音乐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陈也柠的目光还在一个个潮流装扮的人群中搜索，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侧方传了出来：“接下来，有请抖音百万博主摩卡，抖音10月精选博主MOMO，为大家带来舞蹈秀。”
陈也柠的视线落向舞台侧方，只见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如同视频中一样，戴着黑色口罩，压着黑色帽檐，在台下一片尖叫声中，快走向舞台中央。
隔着屏幕的时候，很难把手机里的人和现实生活中认识的联系起来，往一块想。
但是看到那个身形，那个走路的神态，陈也柠分分钟认出来了。
那0.01%的不确定性也消弭了。
是他。
就在陈也柠这么想的时候，舞台灯光骤然收束，只留下一道冷白色的追光，打在摩卡和MOMO身上。
没有多余的开场，只见摩卡给了音响老师一个眼神示意后，音乐陡变，如同利刃出鞘。
他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注入了灵魂。
先是左肩卡点，接着右肩猛地向后一振，带动整个上半身一个利落的律动，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力量感炸开，却又被极致的控制稳稳收住。
陈也柠的注意力很快就因为纯粹的舞台魅力而集中。
起身以后是连续的胸腔Pop，快速而清晰，每一次震动都仿佛直击观众的心房。摩卡的动作并不一味追求大开大合，而是在精准控制中，蕴含着随时可能爆发的野性。
音乐进入一段空灵的吟唱部分，他的舞蹈风格也随之变换。一连串流畅的Wave从他抬起的指尖开始，如同无形的波纹，迅速传递过手腕、手肘、肩膀，再到腰腹、髋部、膝盖……最终消失在微微点地的脚尖。整个身体像柔软的丝绸，又像流动的金属，充满了内在的韧性。
陈也柠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她隔着屏幕看的时候，嘴角都疯狂上扬，现场比隔着屏幕看，冲击力要强上百倍。
那种对身体每一寸肌肉的精准驾驭，那种将力量与柔美完美融合的掌控力......
陈也柠不懂舞蹈，但还是被深深迷住了。
音乐推向高潮，他的动作幅度骤然加大。一个迅猛的滑步接上如同条件反射般的膝盖跪地，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
他单手撑地，核心力量爆发，整个身体以一个充满张力的角度悬停片刻，颈部的线条绷紧，喉结在灯光下划过一道汗湿的痕迹。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他以一个干净利落，游刃有余的姿态定格。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和掌声。
陈也柠却仿佛听不见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光里的人，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表演在沸腾的欢呼中结束。
他向台下鞠躬，然后直起身，一边朝后台走去，一边抬手，随意地勾住了口罩的边缘。
陈也柠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了，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
口罩被拉下。
露出了那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许翊年。
不规律的心跳像还在滑行的铁轨，在看到许翊年正脸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依旧汹涌地鼓噪。
许翊年已经从后台绕回了观众席，他一边和MOMO说着什么，一边目光朝着她这个方向扫来。
陈也柠仿佛猛地惊醒。
在许翊年视线即将触及自己的前一刻，她几乎是本能地按住自己跳动的心脏，转了九十度，别过身去。
陈也柠没明白自己这番下意识的行为的含义，就好像她也没明白这股莫名其妙的心动的含义。很明显现场的音乐加声浪有某种催化剂，是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出什么东西来的，陈也柠决定先离开再说。
陈也柠抬了抬墨镜，将自己重新藏匿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抬脚的瞬间——
“柠姐！柠姐！陈也柠姐！”
思思那清脆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也柠浑身一僵，转头，只见思思在观众席中朝她高高地举起双手，兴奋地冲她挥舞。
与此同时，同样在观众席中，刚刚打算找个位置坐下的许翊年，在听到“陈也柠”三个字后，倏然转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了隐匿在人群边缘，正欲转身逃离的身影上。
有一瞬间，许翊年的身体仿佛被电流击中，心脏猛地收缩，呼吸也有一瞬的滞空感。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像条件反射般炸开，但很快，震惊逐渐转为不解。
许翊年的视线扫过陈也柠的全身，开始想：
她为什么包成这样？
……
当那道熟悉的视线穿透人群牢牢锁住她时，陈也柠感觉自己仿佛凝固住了。
工作中，她最擅长的就是快速做出决策，此刻这个能力宛若进入无限冷却。
在至少面上恢复了冷静的许翊年和蹦蹦跳跳的思思同时向她走来的过程中，她的应急思绪还没有恢复常态。
“柠姐，你怎么包成这样？”
思思一脸天真无邪，一开口就把陈也柠整不会了。
陈也柠看了许翊年一眼，已经没有办法分辨是因为被他直勾勾地看着导致自己心跳紊乱，还是被截住的此情此景导致自己心跳紊乱。
陈也柠知道，只需要放缓动作，就能在视觉上消解慌张。
于是，她单手将围巾从头顶轻轻拉下，墨镜不动，若无其事回答思思直接问出口的，以及许翊年眼中似笑非笑的疑问。
“今天风大，很冷。”
那也确实，于是思思就没继续关注这个点。
等了半晌，见陈也柠一脸过于淡定，思思像是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反应，终于开口：“柠姐，你刚刚没有看到吗？”
思思一副按捺不住内心巨大发现的样子，转头看了许翊年一眼，激动地说：“我怀疑过好几次了，没想到是真的！他！就！是！摩！卡！”
“哦，我看到了啊。”许翊年目不转睛盯着陈也柠像是被提醒后才做出来的反应，“深藏不露啊你。”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微微一顿，不是因为她的调侃，而是因为他意识到，陈也柠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是摩卡了。
这个结论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他脑海中漾开层层涟漪。
许翊年看着陈也柠的全副武装，明白她今天是来做最终确认的。
那么，问题来了。
他是在什么时候暴露的？
许翊年脑中的时间线开始往前回拉。
很快，线索定格在了夜店的那个晚上。
他回想起自己摘下卫衣帽子，转身撞上她目光的瞬间。当时她脸上的表情，现在细细想来，是留有一些冲击后的不自然。
他回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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