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略等着有些不耐烦时，刘今钰终于说话了。
“两位，说实话，有时候我更喜欢与你们打交道，说话直白，不用费脑子。但我不得不提醒这位议员阁下，是你们需要与我社合作。
“你们最重要的贸易对象之一日本，多次下发锁国令，你们大受影响。岛原的基督徒起义后，协助幕府镇压起义的尼德兰人指控是你们在背后支持那些基督徒。
“你们的船只被扣押，你们的人员被限制乃至驱逐，你们即将被彻底排除出日本的贸易市场。”
随着通事的转述，巴罗斯与卡瓦略的神色愈发沉重。
“不仅如此，”刘今钰略带讥讽说道，“且不说郑芝龙威胁攻打濠镜澳，那八成只是恐吓。但去年，你们果阿的一名将军在马六甲败于尼德兰人。
“此后你们两度战败，你们的船只在马六甲海峡被尼德兰人数次劫掠，损失远大于伦敦号。你们已经失去马六甲海峡，未来还将失去更多，比如马尼拉。
“在你们的祖国，你们的同胞对西班牙的统治越发不满。我可以断定，五年之内，葡萄牙便会独立，而马尼拉将禁止你们前往贸易。
“没了日本和马尼拉这两大市场，濠镜澳将失去绝大部分利润来源，远比如今艰难的日子正在前方等待着你们。”
片刻后，巴罗斯与卡瓦略突然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
这位社长所说的一切，要么已经发生，要么已经出现征兆。
他们自然会竭力避免刘今钰所描绘的悲惨未来，可他们既无法挑战尼德兰人在日本的地位，也无从改变国内的政治格局。
这一切，或许必将发生。
无非早或晚罢了。
“不得不承认，社长阁下极具洞察力，但——”停顿一下，巴罗斯敬佩的语气中带上了困惑和怀疑，“此次似乎是贵社第一次出海，何以对海外之事了解得如此清楚？
“甚至，你们竟然得知了南方大陆的存在，并且断言在南方大陆的南方，还有一块冰冻的极南大陆，那里存在永昼和永夜，还有绚烂的极光、奇特的兽类和鸟类……”
“抱歉，这是秘密。”巴罗斯的疑问被翻译后，何起蛟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刘今钰，但她似乎浑然不觉，“两位所要考虑的，是我说的对不对，而非我从何得知这些消息。”
巴罗斯并不意外，他礼貌地回道，“社长阁下，请容许我与卡瓦略议员单独商议。”
刘今钰点了点头，颇为大气地让出了舱室。
一出门刘有善变开始控诉葡萄牙人的粗俗无礼，刘今钰却问刘香道，“刘大船主，你后续有何打算？”
刘香道，“在下打算去趟会安。”
顿了顿，他又道，“社长可有甚么吩咐？”
刘今钰点点头，心想这厮也算上道了，终于有了点合作伙伴的自觉。
她笑道，“吩咐谈不上，只请刘大船主在会安多收集些广南国的消息，无论甚么都可以。此外，听闻会安外商不少，刘大船长也可帮我社珠池邑打打广告。”
“广告？”刘香愣了一下，忽地想起什么，回道，“在下明白了。”
一路走到甲板，刘香被阳光刺了下眼睛，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还没二月，安南便这般热了……”
说着，他的目光又被船帆吸引，“社长，这些帆……社长，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这夹板船和那些小船的船帆，社长似乎都有改动？”
“是改了，”刘今钰坦诚说道，“这些帆虽然各有不同，但都能做到逆风航行。只是能否适应远航，哪一种更为省力、更好操控，还需试验。”
刘香不免心动，又多看了船帆几眼，但一时间没看出什么门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是机密，没有追问下去，只道，“社长这次出海，该不会只是为了测试这些船帆罢？”
刘今钰笑了几声，却没答话，刘香心里却有了答案，为倒霉的郑氏默哀了一阵。
甲板突然热闹了起来，一人向何起蛟报告，北方有船过来。
何起蛟连忙布置阵型，但北方来的船队停在了数里之外，一艘小船驶来，原来是郑柞又来催促刘今钰履行离境的承诺了。
来人又称，安南的水师会看着他们，直至他们离开安南的近海。
刘今钰自无不可，她本也无意再起战端，只是让何起蛟盯死了周边外人的船只，不止安南水师，刘香和葡萄牙人的船也要盯着。
不久，巴罗斯与卡瓦略商议完毕，他们的商议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巴罗斯委婉表示，他们并无与大同社缔结协议的权力，这一切需他们回禀总督与议事会后再做决定。
刘今钰毫不意外，将两人礼送下船。
次日，葡萄牙人的船与刘香一起南下，他们也打算去会安碰碰运气。
刘今钰在河口等到与安南百姓约定好的时间，便下令船队北上。
现在是农历的正月下旬，西历的二月下旬，大陆刮来的偏北风开始转弱，北风为主，但偶尔也有南风吹来。
这对操纵船帆的水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他们需要经常校对方向，否则速度慢下来是小事，稍不留神航行的方向便不对了。
尽管他们在珠池邑近海进行了几十上百次试验，但真实战起来，一众水手还是只能手忙脚乱地应付多变的风。
遇到复杂的海情，尤其是狂风暴雨、海浪滔天之时，更可谓惊险十足，让刘今钰体验到了比上辈子的过山车还刺激的“项目”。
好在，有惊无险。
他们顺利将百姓送至云屯岛。
在照看百姓渡海之际，刘今钰派萧游上岸接触先安州的安南官吏。这些人早被声势颇足的“流放”惊动，正方便他们办事。
有朝廷许可的文书，先安州十分热情地接待了萧游。
萧游展现了武力，又送足令人满意的“礼物”，一众官吏便任由萧游对“不得长居”进行额外的解释。
比如在锦普社沿海一带购置地皮、建设房屋、雇佣员工都与“不得长居”这一要求不冲突，只要大同社的商船没有长时间逗留锦普社即可。
于是，不愿前往珠池邑的安南新兵分为两部分，一部去云屯岛，一部留在锦普社。
这些新兵被取消士卒身份，改为刘今钰临时想出来的“武装雇员”，待遇略有下降，但高于安南普通士卒不少。
锦普的事务，暂交由赵林负责，刘今钰给他留下了两艘从本地购买的船只，以及折算下来约为一千五百两银子的金银钱粮。
“好好干！”
锦普和渡海之事了结，赵林上船面见刘今钰，这位社长极富热情地勉励他。
“明年我社商船到锦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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