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张德顺这遮荫的大树,染坊生意顺利不少,李郢湛也开始密布背后要事。
沈杜若因为叶施香一事消停了好些天,可崔裴心里留下根子,鲜少与沈杜若正面往来,不是称商行有事,便是寻温香软玉,彻醉一宿不归。
自那日过后,沈杜若明里暗里伏低向崔裴说解其中无奈,均遭到话不投机半句多厌嫌,口中说着“夫人迫不得已,为夫感同身受”,可她知道破镜难重圆。
便是表面作好,只要还能共处一檐,也就罢了。
这日倚靠在门院盼到日落,皆未见崔裴身影,回去给佛祖烧了几炷香,到庭院静思。
可未久她便自怨自艾起来,想过去在沈府时也如这般无依无靠,竟是一如既往……
现而没了老嬷嬷上下奔走,解答疑难,做什么都觉有心无力。城南王使计纵然打倒不了她,却耗不少元气。老嬷嬷离去,终究是失了臂膀。
就连娘家也……
眉间落下哀怜,换了昔日,阿耶定然处处护着她。
城南王派兵大闹崔府,阿耶已然知晓,这三天两头自己也总是在盼,就连送去的书信也石沉大海,冷漠得连一句责罚之话都没有。
莫不是阿耶也如其他人,将自己认作霉物。
可明明在嫁娶那日,阿耶曾牵着她的手说,“杜若是阿耶心腹,能替阿耶分忧,比沈颐安乖巧懂事。”
“如那货郎伤了杜若,阿耶准让他好看!”
“可是阿耶,为何如今不愿来看看杜若了……”她似哭似闹,嘀嘀咕咕,摸着面前虚空,手舞足蹈得像面前真有人一般。
“阿耶,阿耶,杜若好想你……”
“是不是怪杜若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您才不理杜若……”
闷气堵在喉腔,如何也吞咽不下,就像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阿耶要对她这般冷漠。
对比沈颐安,她终究是个筹码,无用了便掷弃。
此刻风呼呼狂吹穿堂而来,鼓动得使她双耳瘙痒,好不舒坦,犹如万蚁啃噬,钻心灼肺。
适才清明的双目变得浑浊,瞳目向上突翻,四肢被掣肘僵住动弹不得,像极了被搁浅的鱼。忽而全身传来麻痹痉挛,如弹簧紧绷的双手被一股力量牵扯,打翻了案上的青瓷,片片碎瓦滚到四周,如荆棘丛生。
沈杜若只由得魔魇操控,渐疯癫狂状,仅剩一丝迷离的意识想要撞上那尖锐的瓦片,以肉.体上的疼痛挣脱灵魂控制。
于是她抱头翻滚,躯体与地下尖棱咬合,冲破锦帛,刺入皮肉,血丝喷涌而出,随即一声嘶吼震碎了府内死寂,下人纷纷赶来。
只见夫人睡倒在地,身子紧着抽搐,眼里尽是血丝,口吐白沫,状若疯子。
“夫人,夫人!”声声叫唤也驱不散这几日来府顶上空的阴霾。
一连下雨了好些日,府里好似被诅咒了一般。
下人不言而喻,似乎自从这位夫人进门之后,才开始不太平……
——
好在救治及时,大夫足足下了几剂良药才将沈杜若从死神手里救下。
崔裴早前在平康坊,听闻沈杜若突发恶疾才匆匆赶回,还携带一身酒气。
他看着沈杜若脸色苍白,衣物上满是血丝的迷离模样,怔了许久,直到有人喊了一句老爷,才回过神来,颤动的双瞳终于恢复清明,露了几分忧心和害怕。
指着道,满眼疏离,“她,她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
李徽摇摇头无奈道,“夫人患了郁证脏躁,一时情绪低落,气血攻心。”
他是沈杜若的知己,早在她为沈府女儿时便多次提醒万事宽心,按需服药,没成想越发严重。
“夫人病症潜伏已久,若是及时调节安然无恙,可……”他不得不暂时抛掷医者身份,质疑道,“崔郎君难道从未发现?”
他确实对沈杜若疏于照顾,更是在知道此女毒蝎心肠之后厌烦,被洞穿后支支吾吾,一张嘴酒气熏得满屋,意志不清打了个嗝,“夫人素来身体康健,且未与我说,今日之事,实在唐突。”他剥离责任,神情无一丝自责,转话题问,“她,她可还要紧?”
李徽叹气,他没有立场教训崔裴。
“命是救了回来,但至于今后行动,怕是……”
崔裴鬼使神差地激愣一下,恢复清醒,要是沈杜若出了什么事,沈褚还能放过自己?
在面对自身也将受到牵连时,终于多了些关切,他抓着李徽的手恳求道,“无论如何,大夫你一定要全力挽救我夫人,即便是耗费千金,只要能把夫人的命完好无缺地救下来,我,我也愿意。”
他拍着胸口赤忱恳求,迷离的双目溢出泪花,似乎躺在面前的是他无比珍视的娘子。
李徽摇摇头,“久病难愈,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身体承受极限,郎君切莫再让夫人情绪激动,剩下的,便听天由命吧。”
当初的罪孽,还是报应了。害人终害己啊。
从今往后,他也不会再行医,一朝害人,便是永久的失德。他李徽再也没有资格背负起这样信任。
而沈杜若的命已然截至在这一刻,往后的每一天都只会如残疾人瘫痪在榻。交代完起居药用之后,李徽背起药囊默然往外走,无论崔裴如何挽留,皆不闻回音。
如一缕急促而来的残风,莫名地消散了。
崔裴还未从恍惚中抽神出来,脑海里空白无物,只剩一句话飘荡在心口。
“沈杜若自此如废人。”
废人——
他口里不停地念叨这两个字,想清楚其中利害,身子如失了撑,轰地一身垮跌在地。
那他怎么办?
那沈褚会拿他怎么办?
一连串苦恼教他头脑发胀,无从是好。
这时一下人揣着紧张来唤,“老爷,沈,沈长史来了。”
沈褚?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来,那杜若……
他幽幽瞥了眼,实在不敢直视沈杜若那张面如死灰的脸。
正想着要怎么隐瞒此事,一听是沈褚,也顾不得惧怕,慌得差人梳洗赶走那一身酒味。
“杜若呢,我女儿呢!喊你们老爷出来见我!”沈褚怒火上涌,早几日便听闻杜若受了委屈,原想来质问崔裴,奈何朝廷那边有事忙不开身,直到今日才空闲下来。
戴着玉扳指的手施重一拍,几是把案都震碎。
“小,小的去请……”
话末,崔裴出现在屏风拐角,一脸哀伤痛彻神情朝沈褚走来。
语间沙哑,似乎才刚刚声嘶力竭。
“老丈人,我,女婿对不住您啊,对不住杜若啊!”他重重地跪倒在地,悔恨的双眼灌满泪水,抓着沈褚双膝不停地肯首,就像个犯了错的孩童,等待大人责罚。
沈褚感到莫名,瞧他一副不成气候娘们家家的样子更是来气,“说什么混话,你还真的叫我们杜若受委屈了!”
说罢一脚将跪拜的崔裴踢得几丈远,“我女儿在哪里,喊她出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下人瞧见自家老爷这么被糟蹋,想上去阻挠却被沈长史气势吼了回来。
崔裴爬了起来,不敢与沈褚对视,抠着心窝子,颤颤巍巍说道,“杜若她,她,偏瘫了……”
“什么!”
“混账的东西!”
沈褚各个庭院寻人,才看到杜若不省人事躺在偏房榻上。
面无血色,口鼻狰狞扭曲,双指去探她鼻息,气游若丝,就如一具被取了四肢的躯体,就剩个残缺的壳。
沈褚愣了几下,不敢相信面前就是他女儿。
府里其他人也不敢阻挠,噤若寒蝉纷纷避凶而去。
年过半百的老人似乎一下子变得苍老不堪,幽暗的烛光打在背上,是比床梁还要矮上一头。他笨重地坐下去,双手轻轻地托起沈杜若的头靠在自己的臂怀,凌乱发丝犹如杂草。
他心疼,昔日何等傲娇的女儿,怎么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他蹑手蹑脚,怕一重力,面如青瓷破碎,小心得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凝固。
“杜若,阿耶来看你了。”
声音像是夹着残冬的最后一缕雪飘,孤寞丧寂之感。
忽而怀里人眼皮颤了颤,胸口如窒息起伏急促,嘴角咬齿翕动,未几,渗出了血渍。
“阿耶在,阿耶在。”沈褚轻声安慰,用袖口抹去嘴角的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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