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日
寺里的斋面丝丝缕缕拉得极细。
金黄的菜油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舀上一勺山间雨后新鲜采摘的蘑菇浇头,再配上时令青菜,一口下去——
“嗯,香!”
“太香了,还得是素面。”
“确实不错,比那些酒楼饭馆里的这个锦那个花的香多了。”
“哈哈那些东西徒有虚名罢了,若不是收录到了杨宥之那本画册里,哪儿能卖得上价啊?”
“说得对,我得再来一碗,等哪天这里的斋饭也录进去,你我怕是得光着脚来吃了。”
“那你放心,必没有这天,这些素羹小菜他杨郎君小时候吃得可太多了,定不觉得新鲜。”
“哈哈哈哈哈!你们也太损了!”
天色暗下来,斋院里依旧有不少人在吃饭,有那些好热闹的,甚至端着碗去码头看焰口。
明婵进来时正好听见有人在编排杨恕,背着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但也要了两碗面。
无他,这面确实好吃。
“阿婵,可要加醋?”
“一点点。”
魏循顾好她才拿起筷子,吃过一口眉梢微动:“确实不错,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过啊这面也就前几年才出来。”
“嗯?不是新出的吗?我上个月过来都不曾……”
明婵骤然意识到不对,改口:“我是说,也就前几年的盂兰盆节有,你那会儿肯定吃不到啦。”
魏循点点头,未有丝毫怀疑,往她碗里夹了一筷青菜,显然只是随便问问。
唯恐又说漏嘴,明婵吃得十分沉默。
等到两人从斋院出来,她才把吊起来的心胆压回去。
天色已然全暗,除了前头准备佛像巡游的正殿,其他各院堂大多暂停待客,有小沙弥拿着钥匙串正在锁门,匆匆行过一礼,向其他堂口而去。
“这个点,城门也已落钥了,城中情况不明,我看这里还算清净,要不要借间寮舍落脚?”魏循看了眼天色。
“我正有此意,又跑了一天脚怪累的。”
“那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趟前殿。”
“不急,咱们先去看看焰口。”
河心已飘了不少水灯,游船上烟火灿烂,像极了天上倒扣的星河。
“好。”
码头上人来人往,到处是放灯的。
两人顺着斋院的台阶而下,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登上露台。
离得近了,能听见河中哗哗的水声。
魏循全程牵着她的手,如今到了平地也没有松。明婵挣了挣没挣开,借口自己也想放一盏想把他支去一旁的事务台,结果这人竟然带着她一起过去。
是到了河边明婵要放灯,魏循才暂时松开,但人也没走远,就在她身后。
明婵没见过这等场面。
她以前和杨恕再腻歪也就是背着人牵了一小会儿,当着外人都正经得很。
到底是她见识少了,还是魏循这人太难缠了?他待那位裴娘子也是如此吗?
“求的什么?想这么久?”
“哦,”明婵回神,“我娘,每逢年节我都会给她送一盏,她爱亮堂也喜欢放灯。”
魏循蹙眉思索片刻:“我只隐约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娘已不在,倒是不晓得什么时候的事?”
明婵收回视线往上走。
“十一年了,我八岁那年走的。”
“这么早?”
“是啊,太早了。”
她深吸了口气:“不过也不算突然。”
“此话怎讲?”他亦步亦趋。
“从我记事起我娘就一直体弱多病,父亲从不放心她独自出门,每次出去都得叮嘱她穿得厚实些,天冷的时候氅衣斗篷更是都要带上,唯恐我娘有个风寒感冒。”
“听起来,你父母感情倒是不错。”
“呵。”明婵轻笑了一声,“生前确实称得上恩爱,但耐不住人心易冷,凉得比茶都快。”
“他隔年就娶了填房?”
“哪儿等得到隔年啊,不过两三月,他院中的侍茶婢子就有了身孕,那会儿我娘……尸骨未寒啊。”时隔多年,提起来她还是忍不住哽咽。
“阿婵。”
魏循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都过去了,我必然不会同你父亲一般薄情,你母亲泉下有知,会安心的。”
他眼神灼灼,一派认真。
明婵莫名信了三分。从这几次他得知自己有妻有子的反应来看,他若真正经成了婚,想来确实比常人靠得住。
但问题是……这话不该她来听。
“少嘴腻,不到那天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眨眨眼将人推开。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抬起两指,不让她走,“我自来觉得只守着一个人过日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父母琴瑟和鸣,你自然觉得轻易。”她打断,正色回视,“魏郎,往后我不想再听这样的虚话。”
“那你如何才肯信我?”
她如何,都不会信他,也不用信他。
一日相逢的情谊谈什么信与不信?就算这个一日长了一些,也还是一日而已。
魏循还等着她的回答。
明婵眼神游离颇有些不自在,晃眼看见似乎有人看着这边。
她转头,一眼望见远处山阶上的一盏黄灯。
持灯的是个穿着合襟宽袍的小个女子,头上只有一个单髻,年纪似乎不大,身旁还有另一人穿着氅衣,头戴遮过半身的幂离,形貌不清。
认识吗?
明婵有些不确定,多看了两眼。
“阿婵?”魏循等不住掰过她继续追问,“你要如何才肯信我?”
“哎呀哎呀烦死了……”她挣扎着险险逃出来,再去看持灯的那两人,那处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哎?”看错了?
她疑惑时,魏循还在喋喋不休,他心里越发烦躁抬手把他嘴捏了,“就知道问,吵死了。”
他眨眼,显而易见的不解。
“不说去借寮舍吗?你多为我想想比什么都强。”她胡搅蛮缠。
“……”魏循沉默片刻,连连点头。
“那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走……”
“快去吧!晚了当心没得住!”
魏循犹犹豫豫离开,明婵终于能松快一些。
她回身继续看灯,夜风吹得有些冷,没一会儿她就回了上面,在千佛殿前坪找了个石墩坐下。
香客少了许多,事务台的师父们正在收摊。
杀她的人果然没有过来,看来她躲开家中人果然是对的。
若真能安稳度过今晚,她必要腾出手来好好将府中翻个底朝天,看看到底是谁想让她死。
有身着素色袍的老和尚带着年纪小的沙弥们正在放最后一波。
暖黄的祈愿灯载着满满的经文佛像逐渐升空,照得那群光头亮晶晶的,像一堆卤蛋。
沿道石灯星火闪烁,四周安安静静,隐约听见念诵佛经的声音。
明婵心中很快平静,起身朝事务台走过去,问是否还有灯给她放。
收拾桌子的小沙弥点点头,复又展开笔墨:“正好还有最后几个,檀越主想求什么?何时生人?”
这祈愿灯多是为自己求的,长乐安康姻缘家庭前程往生求什么都行,通常都会写上生辰年月和所求心愿一起送上去,有那讲究的,还会附上小像。
明婵不欲耽误他们收摊,只报了生辰年月,一开始只有自己,想了想又把杨恕的加上去,求个百年好合。
小沙弥写好之后又快速画了一朵花,递给她,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两颗火红的石榴。
“这也能带上去?”明婵不解。
“不是,檀越主约莫是今天最后一位,与我有缘,是送给檀越主吃的。”小沙弥手脚麻利继续收摊,难掩喜色。
明婵一看便知道他们今日遭了不少罪,含笑道谢离开。
天灯逐渐升空,明婵合十许愿。
“求佛祖保佑我顺顺利利度过今日,今日早些结束好让我与宥之共赴百年之约……”
正说着,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阿婵?你怎么在这儿?”
“啊——”
明婵吓了一跳,是魏循,她略带紧张望了眼升空的天灯,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心虚。
“我都在下面找你半天了,想来这儿放灯为何不等我一起?”
“咳,临时起意。”
“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知道,你求的是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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