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姝甯虽切齿衔恨怀钰,但见矮竹花篱后忽又窜出数人,还是善言提醒,“你身后!”
怀钰心下一凛,旋身疾退,奈何裙裾繁复曳地,步履不免滞涩。
两拨刺客皆是身着黑衣,分别奔向二人。
宋辑宁循声望去,触及怀钰的刹那心头陡沉,霎时慌神,他有亲卫相护自是无虞,然则怀钰,四下无人护她,独独置险境。
怀钰顷刻明悟有人要取她性命,奔至殿槛却生生顿住,面容惨淡,纤指紧攥襟口,仓皇欲退。
邹荣急声劝阻:“陛下三思。”
亲卫长剑出鞘,迅速环护于宋辑宁周身。
宋辑宁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怀钰的安危,才是他此刻唯一的牵挂,他脑海中涌入她昔日受伤的情形,他承诺过的,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她。
未有料想到会有这么些人,殿门被黑衣人堵死,殿中惊呼四起。
早间苏衍派出去的探子来报,断无这么些人的才对。
“让开!”宋辑宁厉声断喝,推开欲拦的亲卫们,疾步向怀钰奔去,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他那颗焦急万分的心。
剑尖直取怀钰咽喉,怀钰抄起一侧桌案上的瓷瓶扔去,瓷瓶应声而碎,堪堪挡住,还未等彻底反应过来,宋辑宁那侧的一名黑衣人闪身奔来,扣住她腕骨便往外奔去。
果然是两拨人,为这名黑衣人出殿,竟然扭打在一处。
踉跄间怀钰心神怔忡,何时起她竟沦落至护不住自己,没有防身之物,此时方才发觉无力。
怀钰手中紧紧捏着一块碎裂瓷片,掌心殷红血珠沁透指缝浑然不觉,怀钰下狠手割在右臂肌理,那人吃痛骤然松开她。
宋辑宁展臂将她一把卷入怀中,声音颤抖不已:“阿钰。”
阿钰,那人唤她阿钰,她究竟是谁。
黑衣人双眸泛红,怀钰惊惶后退,触及他眸光时,心头蓦地一颤,怎透着几分熟稔?
宋辑宁见她与那黑衣人直直相望,此刻顾不得心中疑惑,喝令裴朝隐,“裴卿,生擒。”
宫中行刺,怎会是易事,亲卫高手云集,更有裴朝隐带着兵部司的将士前来护驾。
“走。”那黑衣人的手下拽他臂膀,朝旁的黑衣人招手示意,“撤。”
周遭黑影立时退散,转瞬没入屋檐深处。
怀钰抬首看向宋辑宁,见他眉宇间胜券在握的倨傲之色毕现,只觉陌生,纵使见惯沙场厮杀,草菅人命,她也做不到他这般镇定自若。
他终究,不再是她旧时相识的他。
怀钰觑得他腰间短剑,反手抽出,直直转身便朝斜侧袭来的黑衣人疾刺而去,殷红飞溅。
她的命,从来不是由任何人执掌的。
宋辑宁愕然惊怔,仓皇探手欲擒怀钰手腕,只触到半缕流风,指尖堪堪擦过衣袖,拦阻不及。
怀钰抬手拭去颊边沾染的血迹,终是因着害怕力竭难支,跌扑在地,她不想亲自手刃人命的,自戎翟战事平定以来,她再不敢亲自动手,是心结未消,更是每逢执刃便觉肝胆俱颤。
宋辑宁急忙将她揽起,怀钰十指战栗不止,扔掉手中的短剑,宋辑宁解了薄氅将人裹进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抚“”“无碍,阿钰,无碍的。”
怀钰忆起初次取人性命,是因督查军中饱私囊,部分兵士食不果腹,她被皋落部的人抓获,那群人不知晓她的身份,将她当做战俘看待,她那会儿只觉自己怕是要死在腐草萦绕的毡帐里,寻机砸碎瓷碗,攥紧半片青瓷,碎刃割破掌心亦不觉痛。
那是她初次亲自动手杀人,她本以为此生再不必沾杀孽。
心魔缠噬无限放大,那时将近半年心绪不宁,神思难安,夜夜惊魇绕榻,可哥哥说,她为自保,她无错,祸根是那些兴兵作乱的君王。
后来因着助哥哥筹谋,她免不得取人性命,可皆是由连书、唐羡好与红竹代行其刃,他们是经由南夏太子府培养的最好的杀手,亲手沾染血腥之事她再未经历过。
她是自欺欺人,觉着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血债经她人转承,她便能洗脱些许罪孽。
罪孽岂分执刃人与观刃者,唯有真凶。
宋辑宁感受着怀钰乱云般的气息拂过颈侧。
红竹听闻那些逃出霄华殿的人的动静,心下暗道不好,疾步折返。
霄华殿内的刺客已被裴朝隐带来的人尽制伏在地,还特意加了舌板横衔其口以防那些刺客自尽,裴朝隐趋前回禀。
宋辑宁:“带回刑部细细审查。”
红竹匆忙折返,见怀钰额角沁着细密汗珠,忙疾趋近前,宋辑宁低斥:“护主不力。”
若非看在是纪媛嬿送进宫的,他此刻便将其惩处。
宋辑宁将怀钰交由红竹,怀钰惊恐未定,颤颤巍巍道:“有人要杀我。”
除却戎翟的人,刘家与傅家不敢在宋辑宁头上造次,怀钰阖眸努力平稳呼吸。
宋辑宁沉声吩咐:“传轿辇送阿钰回去,将云太医传去把脉。”
邹荣躬身应道:“诺。”
转而向怀钰躬身道,“淑妃娘娘请吧。”
未有得手之事,哪有这般简单。
檐上忽有冷箭射下,红竹反应迅速纵身扑救,将怀钰猛推开,箭直没入红竹左膝,她踉跄跪地,没有力气再站起。
裴朝隐反手提起剑,用力一掷,贯入黑衣人腰腹。
宋辑宁疾步上前将怀钰掩于身后,众亲卫合围之际,那黑衣人跳下檐,冷刃堪堪擦过宋辑宁手臂,转瞬已被裴朝隐擒住咽喉按在地砖之上。
黑衣人齿间已渗乌血,竟是豢养的死士。
宋辑宁上下打量她,语带焦灼:“阿钰可无事?”
怀钰摇首,颦眉道:“观这些人的身手,绝非寻常豢养的死士。”
方才拽她奔逃之人,身手敏捷,双眸实是熟悉。
而后自尽这人,下手快准狠,果决心性断非寻常死士。
裴朝隐当即喝令左右将刺客们带回刑部,宫人们即刻执帚捧盆涌入殿中清扫。
寒食内宴,这等凶事若是传扬出去,总归是不好的言论,宋辑宁双眸含威扫视殿内,勒令众人谨言慎行以全性命。
刘姝甯颤巍巍支起身子,她的贴身侍女竟不知所踪,方才生死须臾之际,惶惶然往矮竹丛中瑟缩藏身。
此刻刘姝甯几缕青丝沾着草屑,襟前犹带斑斑泥痕,云鬓散乱,衣袂沾尘,怀钰本是胸中块垒郁结,见她这般形容,倒忍俊不禁,颇为无奈的一笑。
她那声提醒她记着了,她数日之内必偿此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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