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亮起蜿蜒如长龙的橙黄灯火,每个司使手中各提一盏灯笼,似流云的烟彩一般,一直蔓延至幽暗不见底的十八狱,而且更怪异的是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切切嘈杂人声也好似在讨论自己。
司使们为什么看自己?又为何窃窃私语。
这种荒诞、诡异的感觉让姜时
愿心中没了底气,人在不安之时总会下意识地靠近依赖之人,她不自知地贴近沈浔,仅在臂膀短暂接触之时,沈浔如火石迸发,青火烧身,极快地拉开距离。
因他的撤离,夜风溜虚而入,不平的风吹拂着阿愿肩上月白绣花披肩上的绒毛。
刹那间,一颗心摇摇欲坠,阿愿黑瞳眸光盈盈,若说没有落差,是决计不可能的。
她没想到沈浔现在竟对她短暂的肢体接触都极为厌恶,从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
但在众人面前,阿愿只能收起落寞,极力掩饰心中的波澜,她在众目睽睽的目光下走到陆氏兄弟面前,一一问安。
陆不语话中叨叨不停,大抵都是问些嘘寒问暖的话,而陆观棋一把拍在陆不语的头上,这才止住了阿弟的滔滔不绝,而后微笑地朝姜时愿和沈浔行礼:“姜司使,沈司使,恭喜平安返京。”
姜时愿看着所有人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虚问道:“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司使等候在此?而且...他们为何一直在盯着我?”
“哎呀,莫要心慌,是好事。司使们一是想目睹连破大案的你的风采,二是打心底的羡慕。”
陆不语嘻嘻一笑,卖着关子,肘部还未搭在阿愿的肩上,就被沈浔眼神相胁。
这凝在半空之上的手自是尴尬,只能无奈地拐了个大弯,搭上高他一截的兄长肩上,陆观棋眉眼一抬,皮笑肉不笑。
“好事?羡慕?”姜时愿问道。
裴珩此时踏上长阶:“能受到国公亲自召见的,岂不就是好事吗?你要知道,能近魏国公的身的,除了我们六处之首还有一位固定侍奉在旁的案吏,就再无旁人了。此次国公要见你,便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殊荣。”
“魏国公要见我?”她又是一句惊异。
“是,只见姜司使一人。”裴珩道。
陆不语依旧乐呵着,小声提点着姜时愿:“怎的,还没听出这言外之意?还不赶紧去,莫让国公大人等久了,不然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莫非于加官之意,他都将话点得如此清楚了,可看着姜时愿蹙眉思忖的模样,实在是不知道她没有领悟到精髓。
可,姜时愿怎么听不懂陆不语的意思,只是,她并不相信,谢循会有如此好心...
话落,姜时愿再复环视周围司使们的眼神,发现他们
大多眼神艳羡,但也有埋藏在深处的虎视眈眈,他们的眼神狠如毒蛇,盘延在树上,仿佛随时等着自己虚弱之时,一击毙命。
裴珩侧身恭请,温声道:“姜司使,随我一同前去赴命吧。
“好。姜时愿应道,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她转身看了眼沈浔,随后转身离开。
娉婷白影渐渐消融在纷飞的大雪之中,她留下的浅浅脚印又倏尔被积雪覆盖,沈浔望着出神,不知在沉思什么。
而陆观棋此时,上前出声:“沈司使,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不如去陆某的静居听曲品茗,正好也让陆某为沈公子接风洗尘。
沈浔沉吟:“正好,沈某也有事想询问陆大人。
....
时值寒冬,滚烫的热茶倒入玉瓷之中冒出一缕缕雪白雾霭,烟雾缭绕,茶烟之后的男子眉目如画。
茶温渐冷,而他迟迟没有动茶。
“是陆某泡的茶不合沈司使的口味吗?陆观棋笑着再命人摆上茶点。
沈浔坐于亭台,垂眸看着火石烹茶,率先开口:“陆案吏应知到我无心喝茶。
“缘何?
“陆案吏明知故问。
“陆某不知道沈司使所言何事?
“陆案吏若是不知道,便不会留我来此饮茶。
“魏国公到底为何要亲自召见阿愿?沈浔并不打算兜圈子,直问,“阿愿是罪臣姜家之后,与负责审查姜家之案的魏国公有着血海深仇。纵使国公觉得阿愿势单力薄,人微言轻,可我相信以国公谨慎小心的性格永绝不会容许一个任何潜在的威胁攀至高处,挑战他的权利。
“魏国公此次,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陆观棋淡淡呷了一口,笑意渐凉:“既然姜司使身处险境,那依着沈司使的性子,怎么没有一同前去?
“若两个都在局中,便不容易破局了。
静谧无声的高台之中,只能听见火星子霹雳往外冒的声响。
*
风雨似乎就要破门而入,夜潮翻涌,寒意侵袭上姜时愿单薄的身躯,手脚发凉。
她压抑起伏的胸腔,极力平缓着急促的呼吸。
谢循,她的宿敌,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讨求报应之人,而她终于又要再度见到他了。
她还记得与谢循初见那次,她是有罪之人,舍命敲登闻鼓,逼谢循一见。以生命所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次跪在他的脚下求他舍眼易一怜可怜的兄长,求谢循高抬贵手放姜家生路的机会。
而她也记忆尤为深刻,谢循的那句‘姜娘子,此案是我亲审亲定,再无翻案的可能。’
从此之后,她被切断所有生机,谢循仍高高在上,而她沦
为贱籍。
尽管她这三年不停地追赶,但悬殊的差距也总是如蚍蜉撼大树,换来的只不过是遥遥几面。
而在今夜,却不一样了....
显然,她的存在显然已经威胁到了谢循,谢循已经不得不顾。
追忆往事,姜时愿慢慢红了眼,泪意几欲落下,又因葱甲插入掌心之中,钻心的疼痛这才把泪意强压了下去。
裴珩止步在门前,向阁中之人通报,须臾之后,姜时愿才听见门内传来一声很沉的声音:“进来。”
眼前偌大的静居内,黑压压的,未点一盏灯,兽耳炉中燃着浓郁的香料,甚至有些刺鼻,好似在掩盖着某些腥膻的味道。
她稳住气息,慢慢走了进去,只见寒风凄雨的冬夜,她的仇敌只着一件冷衫安静地坐在太师椅上,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见她走向自己,影子抵着下颌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低声开口:“姜司使,好久不见。”
影子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衣襟后露出的一段玉颈,欺霜赛雪,白如玉瓷,就这般看似水润的女子,也本该拥有如水的温柔婉转,而她显然生了一副傲骨,或者说她经历太多,太过磨难,生生磨出她的锋芒。
虽跪,心却不臣,更有反将之意。
影子冷笑,谢循还真是给他四处留祸端。
他开口问道:“姜司使为何进入典狱?”
姜时愿一惊,还没思忖到完美的回答,影子就替他接到:“为了想重查旧案,为了想还兄长清白,还有....为了想向谢某报仇是吗..?”
她面色聚变,竟没想到谢循如此直接,伏跪在地上,额角沁出冷汗,咬牙道:“下官不敢。”
“这话我已经听过太多次了,姜司使。”影子薄薄的眼尾压出一道锋利的褶。
影子不止一次想除掉姜时愿,要不是此女有圣人恩典在手,他不便亲自动手,涉入其中。
但他还是小看了姜时愿,顾辞两次设计,一次典狱春试,一次洛州,均未得手,甚至还因此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姜时愿绝不简单,还有,她身边之人也绝不简单。
他也曾看过姜淳的旧案,案件确有疑点存在,但为何谢循急于定下此案,极有可能是当时谢循已经查清一切,但因此案背后牵扯权力过多,幕后之人位高权重,遂只能草草结案。
连谢循都不敢动的人,他一个被制造出来的赝品又怎敢冒险....
所以,影子绝不能让姜时愿去翻她兄长的旧案。
或者,此案他可以还江淳冤屈,再另寻一无辜之人顶罪,这样即不会得罪幕后之人,也可以消了姜时愿的恨意...
影子说:“谢某体谅姜司使
的心情若你执意想翻姜淳**燕王一案我可以帮你。”
姜时愿杏眸圆瞪“国公说话可真?”
“谢某会尽可能还你兄长清白替你姜家证明但此案你得避嫌。”影子合了合身上的衣衫“而且顾辞已死一处之位空缺以后可由你执掌此位一处众人听你调令。”
刚刹从心底生出的惊喜恍如被迎面淋了一盆冷水狠狠浇灭姜时愿暗暗咬紧牙关痛恨自己方才轻信谢循。
她怎能信他?谢循此人阴险狡诈、趋利避害他的本色绝不会改谢循还是想包庇真正的幕后真凶。
说是让她避嫌实则就是想将她排除在案件之外这样‘真相’就可以由他一手编造。
兄长冤屈虽能洗去却永远无法真的昭雪。
“姜司使是聪明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这才有了见谢某一面的机会但这机缘能不能抓住就看姜司使的悟性了。”影子步步走到姜时愿的面前挑起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清她眼底仍旧浓郁的恨意。
他笑了笑:“若我是你的兄长自然不希望姜司使再不顾安危继续涉嫌到此地步已经是谢某能帮助姜司使的极限了。”
影子似笑非笑话间落下重音:“姜司使可愿交易?”
他轻飘飘将兄长的冤屈将姜家一族遭遇到难以言语的祸端粉饰成一场可以交换的交易。
“不、愿。”朱唇一字一字轻启。
“你就算有国公亲授的国公爵位又能如何?你起初不将我放入眼中现在我已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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