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水村距离最近的大都城南岳城有三十多里地,坐落在一个隐秘的山坳间,是个极其不起眼的地方。
这里几乎所有青壮都背井离乡去他处谋生,剩下的要不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要不就是没了心气混吃等死的。
适合隐居,也适合作为生命最后一程的安乐之所。
杨连洲就是后者。
直到他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孩子。
他快要死了,无论是身上难以破除的沉疴顽疾,还是失落在茫茫大地里的那份心性,都是推着他走向死亡的手。
他闭着眼睛不去看脚下的万丈深渊,他突然听见一个声音。
像是幼鸟的悲啼,或者更像是即将溺死前的挣扎。
杨连洲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浴血的白衣和惨白的脸,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那其中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滚烫的,不屈的,深重的带着浓重的血色。
就像那天晚上的红月。
故事有个俗套的开始,但是却比高悬于远天之上的星河更不可预测。
杨连洲忽然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更恰当的说法,或许应该是一个负担,一个他心甘情愿为之教授他毕生才学的负担。
他有了一个女儿,在那人离开他十三年后的某一个寒冷的冬日午夜,他捡到了一个女儿。
那是壬津六年的腊月初四。
马上就是热闹的年关了。
洛锦从熯天炽地的大火中醒来,更深露重,脸上泛起一阵寒凉,她用手指抹了一把脸,指尖湿润,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经落满了脸颊。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破旧不堪的木窗,冷风从山的另一边呼啸而来,屋前没有遮挡,吹得不算坚实的屋墙都为之震颤。
洛锦打来水悉心浇灌着院子里种着的精贵草药,趁着太阳出来之前喂完了鸡牛,又将隔壁陈阿婆要喝的药煮上,才有时间休息一会儿,搬了把瘸了腿儿的矮凳子坐在屋前的粗糙石碑旁。
她的脑袋靠在歪斜的石头上,脸颊上印着不甚明晰的刀刻痕迹,那是她用河边的一块石头做的墓碑,没有人教她,她只能学着村里伫立着的越来越多的墓碑的样子,用杨连洲送给她的匕首,为他刻下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证明。
杨连洲死后的第三年,她灵魂中燃烧着的仇恨的火焰无法停歇,于是,她选择离开这里,像那时偶然来到这里一样,在某天离开。
离开温和的缓慢流淌着的岁月,重新回到那风雪载途的江湖。
这是她的宿命。
“锦丫头,又起得那么早呀,”陈阿婆拄着拐杖从东屋走出来,洛锦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她门前摞满了劈好的柴火,“今天来阿婆家吃饭吧。”
陈阿婆走上前,心疼地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汗珠。
老人将自己打理得很好,洛锦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气,眼睛感觉像是被风沙掩住了,于是她垂下眼眸,摆出一个顺从的姿态,让陈阿婆能够更不费力地在她脸上动作。
“一定来,阿婆做的菜是世界上最香的,南岳城的大厨都比不了。”
洛锦弯着腰,任由陈阿婆洗去她身上的疲惫,她知道,阿婆是顾念着她。
冬天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村子里去世了三个老人,陈阿婆本以为自己也活不过那早冬,没成想在这小姑娘的照料下不能说是安稳无虞,身体竟也是一日比一日见好。
“就你这小家伙嘴甜。”
陈阿婆嗔怪地捻起她的发梢,她的手很巧,是远近闻名的绣娘,只是现在年岁渐大,有些拿不动剪子,又常常觉得疲累。
“阿婆给你绣件衣服吧,我们小洛锦要漂漂亮亮地出门。”
陈阿婆粗粝的指尖划过洛锦的脸颊,像是母亲的爱抚。
“您的药好了,快趁热喝了,别耽误了药效。”
洛锦将二人从伤春悲秋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嘱咐陈阿婆按时吃药。
“我已经拜托了张婶子,等我走了她会来提醒您按时服药的,张婶子虽然热心,但终究不太通药理,若是您到时候觉得身子不爽利,一定不能自个儿憋着,让她带您去镇上医馆。”
洛锦絮絮叨叨地不厌其烦地将药如何煎制的方法教给张婶子,还给了她一些从山上摘下来的草药换来的银子,张婶子连连摆手不愿收下,还是洛锦道若是陈阿婆有什么要紧的事,还得要她多帮衬,张婶子合计了半天,才勉为其难收下了。
“这钱我不动,都给陈阿婆留着,你放心,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婶子一定帮你照顾好阿婆。”
张婶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小洛锦什么时候启程呀?”
陈阿婆看了看天色,问道。
“看着您吃完药,再陪您吃完饭,我就出发了。”
洛锦早就收拾好了包袱,她没有什么要带走的,那些珍贵的东西,杨连洲赠予她的都留在了她的记忆里,思想中。
而杨连洲的墓里,是她跋涉了三座大山,从北方的行商手里买下的当代最时兴的墓葬陪葬品。
她想,老头风流半生,到了临了了,也要有配得上他的体面,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责任。
炊烟袅袅,村子开始苏醒过来,洛锦最后望了一眼源水村村口的石碑,没有再回头,转身离去。
她的目标是江湖中最大的也是最鱼龙混杂的城池——碧海城。
碧海城原先只是个不出名的小地方,但是一百五十年前江湖中突然冒出来一个神秘的高手,他自称恶罗,一人一剑杀穿了几乎整个江湖。
自此广为流传着他的传说。
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黑色的恶鬼面具是他最显眼的标识,据说他的脸上有数条面目可憎的伤疤,长相恐怖能止小儿夜啼。
他最后身死的地方就是碧海城,此后,那些狂热追寻着恶罗脚步的江湖人士们来到这里落脚,渐渐地形成了一个聚落。
自从江湖传言天音阁入主碧海城后,碧海城就愈发热闹起来,成为了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
洛锦从杨连洲那里继承来了许多东西,他的本意是想让她自在生活,不必去忧心纷扰江湖中的恩恩怨怨。
但是恐怕她不能如杨连洲的意了。
杨连洲就像是束缚住她仇恨的枷锁,那些年洛锦确实过得很开心,仿佛那个前尘往事中的悲惨过去如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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