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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平地起惊雷

小说:

焚犀填骨

作者:

一吨云

分类:

古典言情

祠堂四周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得无形无踪。

很不对劲。

闻砚不动声色地将三青盘在腕间,青铜弓身似有莹莹之火映照着她的光洁的侧颜,青火白面,看起来是鬼无疑,却意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刚烈浓艳来。

鉴于杨浅之前有前科,她首先警惕地看向杨浅:“你想做什么?”

然而这的确是一场误会。

因为本身这事儿杨浅并不知情。

于是在庄通带人围上定北都护府的时,杨浅再也装不下去什么恩爱夫妻,手起刀落,猛得抬手朝庄小哥脸上飞出一枪。

点卢破空长鸣,带着疾风劲力直扎庄通脑门。

可惜意料之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没有血溅当场也没有脑花飞溅,点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被迫转向钉在一旁昨晚庄通抱着吐过的廊柱上。

妾室丽娘娇娇弱弱地倚在庄通的胸膛,十年如一日地夹着嗓子娇滴滴道:“姐姐好凶啊~夫君说了,若是交出武神真身,可留姐姐全尸~~”

这可真是活久见!!

闻砚还以为是自己有些日子没来阳间换了规矩,瞠目结舌地缩在她那把破伞里,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庄通身后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影,小声问:“难道是我记错了,现在你们道士修仙也能参与凡人因果了?”

按理修道者要禁欲,讲究顺应天时,因此许多教派明令禁止弟子违反规定,宽松些的禁酒禁赌,严苛些的禁色禁荤,但总的来说有一条是绝对不允许的,那就是参与俗世纷争。

一来凡尘俗物斗争不断,重欲轻思不利于清修,飞升之时必受干扰,将来难有大成,二来修士和凡人之间差距悬殊,有天道屏障来克制自上向下的碾压,若是一味追求力量祸满他人,必遭天道反噬。

所以修道者不能参与凡尘事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当然这些规矩非得上三届的神神鬼鬼才知道,她根本没想有人能此时答她。

可出乎意料的,有声音淡淡地从闻砚头顶飘出来。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

闻砚转头循声望去,只见长离微扬下颌示意她看看身边围得严严整整的术士。

整头整脸,两眼一鼻,没什么问题啊……这……闻砚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些人根本没有飞升的命格,完完全全是一群拿药堆出来的假道人!!

疯了疯了,感情这才是真疯子啊。

闻砚感慨间,一旁的杨浅也从旁看出些门门道道。

她眯着眼睛,满目肃杀之气,“陛下还是拿人试药了?”

俊俏的脸上哪见方才面对长闻二人时的稀松,显然这才是真正动了杀心的样子。

许是身边有许多人撑腰,先前怕得要死的庄通此刻也不怕了,团着手笑眯眯答:“郡主这话说的真奇怪,陛下乃天下之主,要做什么谁还能阻止?更何况,能有修仙资质的人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而我身边这些术士仅凭丹药就能喂养出来,一下子便能有数百人,轻易便能打破天资束缚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好家伙,居然量产术士,真勇士。

这些人资质不够并没有可能飞升成仙,却能依仗法术帮皇帝做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因有飞升这根胡萝卜吊在驴脑袋前面,想要更近一步需得倚仗皇家御赐的丹药修行,可不就是皇室最忠心不二的打手?

如今这位龙椅上的行事作风也太毒辣了些。

闻砚不由地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

不过想来也是,能想得出用外敌屠城搬倒政敌夺取兵权的君主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呢?

说是有资质成仙的凡人少,可当皇帝当到这份上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真真是屈指可数。

事情到了这一步,杨浅显然也没把握能杀得完这群怪物。

她阴沉着脸表情极为不耐烦,“哪来什么真神假神,我杨家满门忠烈只会杀人,让你们陛下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他要得道成仙还是做千古一帝都与我杨家无关。”

杨大将军为了麻痹皇帝忍着恶心装恩爱夫妻装了这些日子,今日见过云岫,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索性同庄通撕破脸,翻着白眼道:“你若滚回他身边去做狗,我不拦你,可你要找我晦气,也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这姑娘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倒是和闻砚很像。

长离想到闻砚抄着手翻白眼的表情,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想笑又不敢笑,勉强压着嘴角抱着胳膊转头面向另一个当事人,板着脸仿佛无声地审视。

明明有玉带掩目,闻砚却莫名地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戏谑和嘲讽。

这边站在人堆里的庄通显然也一样不想再忍了,他平日里怕这女人怕得要死,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有这数百名有修为的术士在手,杨浅再是征战沙场杀人如麻也不可能打得过。

男人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又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怎么可能退让,喊出了他早就想喊的称呼,“庄杨氏,你违逆圣意,因绒城一事数次逼迫陛下割让北地与你,你真以为陛下会任你胡来吗?”

他朝着身后面无表情地挥挥手,道:“东西就在祠堂里,你们去拿吧,若有阻拦,死伤不论。”

话音落地,他身后那些团手而立像一根根木桩似的药人术士们便如同被操纵的木偶一个个活络起来,一起朝祠堂身后的密室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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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漫过青铜战甲时,杨浅的玄铁枪正钉在第七具药人尸身上。她反手抹去脸上血污,腰间虎符撞在残破的幡布门柱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妈的,狗皇帝养的狗的确不一般,咬人可他爹的真疼。"她偏头躲过飞溅的毒血,看着不远处被长缨穿成串钉在祭坛上的尸山血海,对不远处的庄通道,"早说你要找的是我杨家家神,又何必装腔作势虚与委蛇地白做一年夫妻。浪费时间!"

庄通目光闪烁,心虚地偏过头,半晌忽得笑了,不要脸道:“我知道你这贼妇狡诈得狠,不与你周旋探得秘宝,岂不是辜负圣恩。”他嬉笑着,不知嘴里念了句什么叽里呱啦的鸟咒,祠堂里顿时刮起一阵妖风。

驱邪桃木剑还悬在炼魂阵中央,可惜长离和闻砚来得突然,上面的朱砂符箓杨浅并未来得及完成,功效大减。

可此时杨浅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什么强行启动禁制带来的反噬,什么身死魂销黄泉枯骨,她抬手便要去摸阵眼,耳边却忽然响起云岫惊呼:“阿浅,躲开......"

语起惊雷,夹杂着疾风呼啸,明明只剩下半副生魂吊命的云岫被人一剑劈成了两半。

要魂飞魄散了吗?

杨浅望着蜷缩在脚边里的半透明魂魄,喉头似有波涛骇浪滚动,行至一半,却偃旗息鼓,只憋出“嗷嗷”两声凄厉沙哑的悲鸣。

而这两声悲鸣很快便被打断,“别嚎了,他死不了。”闻砚的声音从弓弦处传来,带着琉璃相击的泠泠声,面无表情道。

不知何时,那把黑漆漆的富丽堂皇的洒金琉璃伞从主人的手中跌落在泥地里,如风尘仆仆的老者,伞主人却容光焕发显露出新的生命力。

她右脚一勾,一把抄起被撕裂的两片灵魂,手上却没闲着,几乎是一瞬间,三青的箭矢带着疾风劲力将庄通死死钉在满是牌位的灵墙上。

然而失去琉璃伞的庇护,闻砚的魂魄也被迫显形。

黑袍下,红艳的嘴唇变得越来越淡,裸露在外的脚踝处被禁制铸成的鎏金锁链牵扯地哗啦作响。

她不得不停下来,强忍着禁制和破晓晨光带来的极大压力,搭箭的指尖凝出不熟阵法的红色火焰直逼长空:"兑位巽三,杨将军,破他气海!"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小心!"

闻砚的警告与破风声同时刺破黎明天幕。

本该气绝的文士突然横空暴起,胸腔中咻地窜出九条血藤直奔杨浅而去,点卢长枪不愧久经沙场,跟随主人本能一挥便拦腰斩断三根,剩余藤蔓却抄闻砚的三青而去。

显然,庄通也吃过那些强行灌入修为的灵丹妙药。

男人狞笑着扯开护肩,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露出被煞气腐蚀的狰狞伤口:"我倒不知道郡主娘娘还会这些邪魔外道,养着小鬼居然如此难缠。”

显然是把闻砚当作小鬼了。

就算杨浅并不真的认识眼前这个女鬼,但她听见云岫的话,又见长离与她同行,心里很明白这个女鬼恐怕并不是普通的怨灵,而是真正有本事的,此时被比作受人差遣的小鬼……此等侮辱……

杨浅想想就觉得难受,她像针扎了似的赶忙回头去看闻砚。

闻砚:……

第一次,闻砚觉得杨浅这姑娘其实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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