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的夜仍旧热得人冒汗,吴雅跟着丁香当了一天的白值,好不容易回到房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刚换上衣服就出了一身汗。
她坐在梳妆台前用桃木梳理着头发,双眼无神,一看心思就是不在通发之上,她望着铜镜里年轻的面孔,脑海里不断回忆着白日里那场对话。
“怎么?还在想啊。”丁香的身影从镜子里清晰映出,她拿过梳子打理着湿法,睨着吴雅。
“丁香姐姐来了,您坐。”吴雅忙起身,让座,却被丁香按住肩膀,丁香力气大的惊人,将她牢牢按在妆台前。
“不了,我来呢是和你说上一会子话,说完就走。”她将梳子放在大开的妆匣抽屉里,缓缓合上,用细麻布将眼前的头发包住。
吴雅心中一跳,不解地从镜子里观望丁香的神色,一时之间不敢动弹,浑身僵硬的坐在原地。
丁香感受到手掌下紧张地身躯,故作不知,只问到:“你对今日廊下的事有什么感想啊?”
吴雅一凝,她正在想着这件事,丁香就来了,一时头脑发懵,不知如何回话。
丁香轻轻从嘴中呼出一口气,和镜子里的吴雅对视,良久泄气一般松下肩膀:“罢了,早知你是什么人,你芍药姐姐托我来教你一课。”
说着她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吴雅身后,两人之间能站两人的距离,刚好能让吴雅从镜中看到她,她也能从镜中看清吴雅的神态变化。
“你听好了,今儿晚上的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再不能有外人知道,你说出去了我也是不认的。”丁香语气郑重,不待吴雅回应就自顾自说起来。
“今儿张升借着驸马外室之事越级向郡主陈述,虽不妥至极,但到底郡主府不是朝廷,府里一切以郡主为重,你要记得这最重要的一点。”
“紧接着他又说郡主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表了一次忠心。”
接着丁香略过了郡主休夫,直接说到廊下对答。
“今日明慕和我说出的话虽是复述,但也无形之间给那位即将走上通天路的张升在郡主哪儿添了几分好印象。”
那为何要这么说呢?吴雅认为丁香对张升没有好印象,但恰恰相反。
“作奴婢的,对主子要忠心,这样主子才会用你,一个不忠心的奴婢是没有人看得起的,你可记下了?”丁香饶有深意的说。
吴雅心中一跳,不知她是不是在敲打自己,她是穿越来的,现代人对皇权根本没有敬畏之心,她虽说对郡主很感谢,也谢谢她帮自己开了脂粉铺子,可自己也帮她赚了那么多钱,就连技术也悉数交了出去。
丁香一挑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点破,反正一会儿就会知道的事,晚点儿明白不是什么坏事。
“我与明慕两人是郡主的人,只有将事实全部告诉主子才能长久的待在主子身边,况且张升与我两人并无仇怨,相反明慕很是看好他。”
“我们两人的话告诉郡主张升为人重义气,这种人呢一般很少轻易背叛提携自己起来的恩人。他剿过匪,好读书识字,明理加上会武,这便是极好的为官之才了。”
“况且他将财物送出就为找到好老师,不嫌弃自己,看重名利却懂得取舍。郡主府的邸报虽允许人看,可他能取得明慕的信任将邸报给他,他也只在府里看,并不拿回房,这又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吴雅不太明白,可丁香并未详细解释,接着说。
“他在来京的路上被逼上山时还要送王家一个政绩,在按察使面前混个眼熟,就知此人心细如发,借此机会在王父面前露脸,给王父的上级留个好印象,又叫平了匪患,安抚了无辜的匪民,能力、急智、眼色、忠心,样样不缺。”
丁香停了一会儿,给吴雅一个思考的时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坐回凳子上,继续教学。
“拿到按察使举荐信入京后并未急着寻一高门大姓,反而停了几日,在市井中探听消息,又是凭借一点捕风捉影就壮着胆子投到郡主府,这就是他有识人之能,审视夺度发现高门大姓不可能给他这个平民一点儿机会,反而郡主府不同,他成功了。”
吴雅脱口而出:“他这是在赌?!”
丁香微微一笑:“赌,是啊,他是一个赌徒,不过不是赌钱,而是赌自己的前程,成了就是堂上诸公,衣锦还乡迎娶佳人,败了不过回家务农,与他之前有何不同?”
吴雅闭口不言,她也是赌赢了才有了今日。
望着镜中丁香的笑脸,恍惚间她明白了什么。
“张升并未轻易回答郡主的话,他在思考,在思量怎么回答对自己最有利,什么样的回答是郡主想听到的。”
“于是他说了自己的来历,表达自己的心迹。”吴雅喃喃出声。
丁香并未在意她的打断,而是赞赏地点头:“他的回答虽称不上滴水不漏,可却是自有一番真心在里面,自古以来真心才是最打动人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他按捺住自己想要出人头地的心,临危不惧,冷静思索,这样的人往往是能当大任的,为官者最忌急切,一时意气之下做出的决定往往是昏头所致。”
“他之后更是只凭借郡主的一句话便对答如流更是反应了此人灵活不失急智,为官呢,有急智比没有好,毕竟你身边不是总跟着幕僚的。”
“我们看他的回话很有条理,先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向郡主再次表示忠心。同时呢又说出自己在路上偶遇王娘子,心生仰慕,却丝毫不透露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见的,也不说王娘子对他是否有意,只说自己对其有意,这便是他在保护王娘子了。”
“毕竟两个月来凭他的路子怕是早就知道王家赴任的前因后果了,却仍在郡主面前承认自己的心意,表明自己认为郡主不是那等记仇小器之人,也表自己一厢情愿喜爱王娘子,与王家无关。”
吴雅沉思。
“紧接着,他请郡主降罪自己,这表明他看出来自己被人算计发现驸马养了外室,以此来影响郡主,他认识到自己的错,郡主绕过了他,于是他能活下来。”
“活下来!”如雷霆响在吴雅耳边,她猛地回头想要切切实实看丁香,却在半路止住了。
这是一场明晃晃的敲打,她想反驳但说不出一个字,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只有技术在这个朝代是活不下去的,胭脂坊能赚钱靠得还是长安郡主这棵大树。
吴雅转回脑袋,低头讽刺一笑,她可真是糊涂了,连月来的好日子让她忘了被拐后的谨慎与小心,就连之前一门心思想着完成任务回家也抛之脑后,被外出遇到的笑脸迷惑住,忘了本心啊。
她打开系统瞧了一眼,果然之前许久未点开的界面显示任务进度‘0.5%’,胭脂确实在基建上起的作用很少,只能用来赚大户的钱,可除了做工的其他百姓丝毫得不到好处,反而有的还会被强卖土地。
吴雅心中一凛,再望镜中的丁香却没有了丝毫压迫之感,衣服早被汗水打湿,这会儿黏糊糊的贴在背后,有些凉意。
“张升跪在地上明显思考了很久,这是不妥当的,但他明显是郡主要用的人,有些不妥之处自是无伤大雅。”就如你一样,对郡主没有敬意就算了,只要能赚钱就是不拘小节。
丁香隐藏的话意在吴雅脑中响起,她低头避开了丁香的视线。
“他回答的更好,他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敢妄议高位,又说自己是郡主府的人,忠心郡主,百死不悔。他避开了朝政不谈,只谈忠心,却什么都谈了。”
“他猜出了郡主的目的,于是说自己百死不悔,忠心主子。”
“你可知郡主和他说的出处在何?”丁香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猝不及防的,吴雅感受到一丝随堂抽查的恐怖,幸好她还记得,于是温顺的说:“知道,郡主的话是屈原的《离骚》,意思是‘长长叹息掩面拭泪,哀叹人生道路艰难。’,张升的话我只知也是屈原所作,只是不知出处是哪篇文章。”不过听着就像是屈原的文笔。
丁香看了她一眼,随后说到:“郡主所说确是屈子《离骚》,意思呢,和你说的也差不多。”
她话锋一转:“不过呢,这句话也有另一解,意为:长叹哭泣,哀叹百姓生活多艰辛。这个意思放在这里更为合适一些,因为河北道春夏连旱,大饥,谷价飞涨,田价却暴跌,丰年四十文,如今十文都不一定卖得出去。”
吴雅瞪大了眼睛,寥寥几句话,她却听出了人间炼狱,她颤抖着唇,对上丁香的视线,满含期待地问:“郡主想让张升去赈灾吗?”
显然丁香很满意她的反应,有同情之心是好事,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虽然不是正使,但总是要去的。”
吴雅叹出一口气,她摸了摸身上柔软的绸缎衣服,又想起郡主听闻灾情来常打扮素雅,不添衣物,明白的更多。
“张升所言是屈子所做《九歌·国殇》,这便是他的聪慧之处了,锦朝文人多崇拜屈子,于是他将屈子文章倒背如流,能够及时反应出郡主之言的出处,还当场结合猜测同样给出屈子文章,实在是聪慧啊!”丁香不得不感叹此人机敏,反应极快不说,对上也对答如流。
吴雅也佩服不已,两个月前还是农夫,两个月后面对正二品、名满京都的郡主都能如此,前途不可限量啊。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我佩戴长剑挟带秦弓,纵然首身分离也不改变壮心。”丁香解释起这句话。
“这是表明他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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