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赵娇儿听了，只觉呼吸一滞。
如果只是这四个字，她还不至于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他这样说了之后，方才所讲的《关雎》，仿佛又变了一种意思，昨日与小莲说的那些玩笑话，此时忽然又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想到这些，赵娇儿的脸止不住要红起来。
她抬起头来看他，只见那人目光坦荡荡并不躲闪，唇上噙着微微的笑意。
好像他刚刚说出来的，是心中最真切的想法。
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那人的神情实在动人，赵娇儿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扭过头去：
“不过是闹着玩儿似的师徒，我何以能让师父说出这样的话来。”
方才那话出口之时，徐径庭也觉察到，他似乎确实是有些越界了。
以师父的身份，说出那样的话来，总归是有点……不合适。
不过，这毕竟是一句真话。
徐径庭已经后悔搅到这件事里，后悔到这里来见到她。倘若他初次见她时是在京城，在永宁侯府里，那他必定不会若现在这般，左右为难。
眼前这女孩，该是他的表弟妇。
若她与他表弟相见，两人不合，他想法子从中调解，将此婚约解除，也算是他做了件好事。
但他表弟还没有来，这样做不合适。
若说他只是同情她，似乎也不对。
无论如何，他似乎往前走得太远了些。
给他表弟的信才刚刚送走，哪怕他的腿伤全是装的，等到他来，至少也要二十几天。
徐径庭突然有些没了信心。
此时她的面孔有些红红的，扭过头不去看他，格外显得可怜可爱。
徐径庭不觉向她伸出手去。
赵娇儿的余光瞥见了他的行动，并没有躲闪。
然而，就在徐径庭的指尖距离她的面颊还有一寸多远的时候，他仿佛突然醒悟了什么，又如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来。
随即他将头扭到另一边，不去看她。
赵娇儿只听见他说了一句：
“今日……就讲到这里吧，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要紧。”
赵娇儿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心又慢慢地沉下去：
“知道了，师父。”
赵娇儿离了客室，回去她自己的跨院。
小莲笑着迎上前来：
“小姐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赵娇儿方才在徐径庭那里，全不曾注意时间，不免问道：
“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莲道：
“刚刚巳时二刻……离中午饭的时候还早呢。”
赵娇儿听见“中午饭”三个字，又想起昨日太太叫人给她送的那几道素菜，不免心烦起来：
“趁着还早，你去告诉厨房，中午我不吃了。”
小莲大惊：
“不吃饭怎么行？”
赵娇儿撇了撇嘴：
“就太太吩咐的那些菜，谁愿意吃呢，吃了也和没吃一样。”
“可……那也不能不吃呀，”小莲为难，“要不然，小姐去和太太说一声？”
赵娇儿摇摇头：
“不要，去和她讲，倒像是我服了输。”
小莲笑道：
“难道小姐在这儿把自己饿着，倒是赢了不成？实在不行，去跟老爷说也好呀！”
赵娇儿方才在徐径庭那里心情起起落落，此时颇有些恹恹的，歪在榻上：
“算了算了，什么赢了输了的……就算跟我爹说，他也不一定敢逆着太太，倒像是我无理取闹，有什么意思呢？”
小莲见她坚持，只好到厨房去传话。
到了吃饭的时候，这件事早已经被报给赵知府知道。
赵知府看陶氏过来，不免有些不悦地问道：
“她又闹什么花样？”
陶氏管着家里的一切家务，听见他问，就知道说得是赵娇儿吃饭的事。不免笑道：
“女孩家不爱吃饭是常事，叫厨房里给她留着，等她饿了，自然要吃的。”
赵知府叹道：
“亏得有你在，不然这个女儿真是要活脱脱折腾死我，我只盼着永宁侯府那边早日把她接去，省得我再在这儿劳力劳心。”
陶氏听他这么说，又笑道：
“老爷这话可是违心，等娇儿真的嫁了去，老爷难道不想她的？”
赵知府一摆手：
“儿女都是前生债，去了也好。”
陶氏笑道：
“老爷总是这样口是心非，等娇儿真走了，老爷又该哭了。”
赵知府面上有些挂不住：
“胡说，我什么时候哭来着？”
陶氏笑笑，看看桌上，岔开了话题：
“徐先生今儿又没来？”
赵知府道：
“他独个在他房里吃，更自在些。”
陶氏想了想，又指着桌上的两道菜，对一旁伺候的下人说道：
“把这两道菜给徐师父送去。”
赵知府见状，说道：
“昨日送条鱼去也罢了，今日又没什么特别的，何必又特意给他送。”
陶氏笑道：
“老爷不知道，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能吃着呢，昨天那些菜吃得干干净净，那条鱼一点也没剩……再怎么说也是客人，难道还能让人家饿着不成？”
赵知府点点头：
“还是你想得周到，家里多亏有你。”
府中的下人将陶氏指点的两道菜送去给徐径庭，徐径庭见了，问道：
“今日怎么又送了这么多菜？”
那下人连忙解释：
“今日中午小姐说不吃，不用给那边送，所以多做了几道菜，太太看见了，说您年轻胃口好，怕不够吃，特意叫给您送来的。”
徐径庭听见，止不住问：
“怎么？你们小姐中午没吃饭？”
那人笑答：
“说是胃口不好，不想吃，太太说让她饿两顿也好，就没叫人送。”
那人不过是随口回答，徐径庭听了这话，却有些上了心。
也不知她是因着上午的事心里不快活，还是因为嫌后母给她准备的素斋不好吃才不吃饭的。
那么嘴馋爱吃的一个小丫头，不吃午饭，就这么饿着？
徐径庭要是没听说也就罢了，既然听说，就没法这么置之不理。
说不清是巧合还是故意，给他送的饭里，又是两双筷子两只碗，倒是容易分。
徐径庭想一想，将给他送的饭菜分成两份，在食盒里装好了一份，亲自提着出来。
他知道赵娇儿的住处，就径直走过去，幸喜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人。
只是走到赵娇儿住的西跨院门口，他倒有些踌躇起来。
上次他进来的时候，他是来捉妖的法师，赵娇儿还“被狐妖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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