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
龟兹王宫。
琉璃盏中摇曳的灯火,映照着一张张焦灼不安的脸。
相较于楼兰那种末日将至的绝望,龟兹的朝堂上还残存着一丝侥幸的期盼。
龟兹王端坐于上首,镶嵌着绿松石的王冠下,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黄金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殿下群臣,亦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悬而未决的焦虑。
“算算时日,使臣也该回来了。”
龟兹王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不知那大秦皇子,会提出何等条件……”
他心中暗自盘算。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割让几处绿洲,增加数倍贡赋,再派遣一位王子去咸阳为质!
虽然**,但总比国破家亡要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前往秦营的使臣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殿门处。
只见那使臣脚步虚浮,面色惨白如纸,官袍上沾满了尘土。
眼神涣散,仿佛经历了什么极致的恐怖。
他踉跄着步入大殿,甚至忘了基本的礼仪,直接瘫跪在地!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爱卿!情况如何?大秦皇子可接受了我国的降书?”
龟兹王身体前倾,急声问道。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那使臣抬起头,看着王座上满怀期待的君王,看着周围同样紧张的群臣……
最终,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将赢子夜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复述了出来!
“那…那赢子夜说,西域诸国…划为大秦郡县!”
“各国王号需除,降为侯爵,王室举族迁居咸阳!”
“其地军政民政,皆由大秦派遣之郡守、都尉统辖……”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狠狠刺入龟兹王和所有大臣的心脏!
“什……什么?!!”
龟兹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猛地从王座上弹起!
因为过于震惊和愤怒,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他指着下方的使臣,目眦欲裂,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被羞辱的狂怒。
“降王为侯?!迁居咸阳?!还要交出所有权柄?!”
“他赢子夜……他赢子夜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折辱本王!折辱我龟兹数百年的社稷!!”
他胸膛剧烈起伏!
王冠上的绿松石因他的颤抖而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哪里是受降?!这分明是**!”
“是要将我龟兹基业拱手让人!”
“是要将本王,变成他秦人圈养的囚徒!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大王息怒!”
大将军须卜陀罗立刻出列。
他同样满脸怒容,虬髯贲张,声如洪钟!
“秦贼欺人太甚!”
“此等条件,与将我龟兹连根拔起有何区别?!”
“我龟兹立国数百年,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臣请大王立刻下令,集结全国兵马,联合周边诸国,共同抗秦!”
“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将祖宗基业如此拱手相送!”
“对!联合抗秦!”
“跟秦人拼了!”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主战派的臣子们群情激愤,怒吼声响彻大殿,仿佛凭借这一腔血气,就能扭转乾坤!
殿内一时间,被一种悲壮而狂热的氛围所笼罩!
龟兹王听着这慷慨激昂的呼声,看着那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心中的暴虐被彻底点燃。
**的恐惧与王者的尊严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后者暂时占据了上风。
他挥舞着手臂,嘶吼道:“好!好!这才是我龟兹的忠臣!”
“须卜陀罗!立刻给本王集结兵马,联络诸国……”
然而,他命令还未说完。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度惊慌,连滚带爬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凄厉呼喊!!
这声音比方才使臣的回报更加仓皇绝望,如同丧钟般骤然敲响!
“报!!!大王!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天塌了!楼兰……楼兰亡了!!!”
一名浑身尘土,盔歪甲斜的边境斥候。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大殿,瘫倒在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嘶哑变形!
“秦军……秦军以雷霆之势,数日之内便攻破楼兰全境!”
“楼兰王城……已被攻陷!”
“尉屠耆王及所有主战大臣,尽数被俘,即将押往咸阳!”
“楼兰……楼兰国除,已被纳为秦之国土了!!”
“什么?!!”
这一次,是整个龟兹王宫大殿。
包括刚才还叫嚣着决一死战的主战派,齐齐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叫!
那声音中蕴含的恐惧,远比之前的愤怒要真实百倍!
一片哗然!
“数日之内?!楼兰……就这么亡了?!”
须卜陀罗脸上的狂怒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苍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楼兰的国力与龟兹在伯仲之间,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强一些。
竟然……
竟然在短短数日内就被秦军以碾压之势彻底摧毁?!
“他们……他们根本没给楼兰任何反应的时间!”
“攻势之猛,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我们派去的探子回报,楼兰城破时,城内守军几乎……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斥候哭喊着,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刚才还沸腾着决一死战,联合抗秦,热血狂沸的大殿,瞬间如同被冰封!
那建立在侥幸心理上的血勇之气。
在楼兰如此迅速彻底的覆灭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顷刻间消融殆尽!
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灭顶的恐惧!
联合?
拿什么联合?
楼兰就是前车之鉴!
在秦军那摧枯拉朽的兵锋面前,所谓的联合,恐怕也只是让秦军多费些手脚,将他们一并碾碎而已!
“数日…**……”
龟兹王喃喃着这两个词,身体晃了晃。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刚才那冲天而起的怒火和决死之心,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
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回王座。
黄金王座的冰冷触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仿佛看到了秦军的铁蹄踏破龟兹城墙。
看到了自己如同尉屠耆一样被枷锁加身,押往咸阳的凄惨景象。
一直沉默的龟兹国相,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此刻猛地扑倒在地,以头抢地,老泪纵横,声音悲怆而嘶哑!
“大王!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存有任何幻想了!”
“秦军之锋锐,绝非我等可以抗衡!”
“楼兰便是血淋淋的例子!”
“抵抗,唯有死路一条,宗庙不存,血脉断绝!”
“投降,虽失权位,沦为侯爵,迁居咸阳,但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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