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喝了这么多呀?”卫媪扶过醉醺醺的女儿,怪道。
她有心问清楚,但卫子夫现在酒劲儿上来了正迷糊着呢,答不明白话。
无奈卫媪只好把目光移向了送女儿回家的殷乐师。殷习也敏锐,还没等对方开口,她就掐头去尾的把事情讲清了。
“今日来做客的是淮南王的翁主,这位翁主酒量出奇的好,简直无人能比,等来做客的夫人们都醉后,翁主一时兴起就让几个歌女陪她喝,子夫也在此列。”
说完,她便把身上揣着的五金并一贯的赏钱交给了卫媪,“这分别是翁主和公主赐下的,我见子夫醉了就替她收着,现下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卫媪忙接了过来,金子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对这笔意外的财富,她感到十分吃惊,但考虑到殷乐师还在这儿,便没有多说什么。
她招呼来长女把子夫扶到一边擦洗醒酒,自己则是同殷乐师聊了几句。
卫媪与她已相识多年,在两人都还年轻的时候,她们一个是君侯的侍女,一个是府上的女乐,就像如今的少儿和子夫一样。
“这几年子夫多亏有你照顾。”卫媪轻声道,面上带着三分温柔。
殷习最见不惯别人对她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儿,傲然道:“又不是冲你来的,是这孩子讨我喜欢。”
卫媪笑笑,也不与她辩,“得你喜欢也是她有福气。”
殷习轻哼一声,有些别扭地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为尽主人之谊,卫媪出门送了送,等再回来就见小女儿已呼吸均匀、面色红润的躺在席上睡着了。
一旁的卫孺把刚浸过水的帕子拿在手上,她欲给妹妹擦脸,可还没等伸手,就听见自家阿母道:“我来吧。”
“好。”
卫孺顺把帕子递给母亲,卫媪接过后,开始仔细地为女儿擦拭面容。
因为要献唱,所以卫子夫今日不同于平常的素面朝天或略施粉黛,而是化了一个比较艳丽的妆容,再加上饮酒后她的双颊微微发红,更显其眉眼精致,面如芙蓉。
卫媪花了点时间才把她脸上的脂粉一一拭去,露出了其恬静的、天然去雕饰的面貌。
看着小女儿的脸,卫媪有些发愁,再抬头一看正在铺平被褥的长女,她就更愁了。
寻常百姓家的子女,最晚不过十四五岁便已定下了亲事,就算是奴隶之子十六岁也大多都成婚了。
可卫家倒好,除了卫少儿未婚诞下一子,剩下的孩子中就没一个有着落的,早年钱财拮据也就罢了,现在积蓄日渐充盈情况也没好起来,这叫当母亲的怎么能不愁?
偶尔闲下来时,她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埋葬去世丈夫的位置不好,才叫他不庇佑子女。
“唉。”
想到这些,卫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垂眸看了看放在女儿枕边的金子和铜钱,面色复杂的把它们拢在手里妥帖存放了起来,只等明天女儿醒后让她自行处置。
卫子夫这一觉睡得极沉,却并不舒服,鸡鸣时分,她浑浑噩噩醒来一次,又很快再次睡去。
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拖着宿醉的身体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脚步轻浮。
“阿姊!”
卫子夫刚起身,卫步、卫广和霍去病三个小孩子就围了上来。
“三姊,阿母说等你醒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话的是卫步,他跑去双手捧起了一个陶罐递给了自己的阿姊。
子夫打开了陶罐的盖子,发现里面装着的是昨天刘陵给的金子,还有公主的一贯钱。
她拿起铜钱在手中掂了掂,给了三个孩子一人十枚。步、广很高兴地欢呼起来,去病则是坐在一旁,不停的数着十枚铜钱,不知是太小了不懂钱是什么,还是在想其他事。
他这模样看起来有些呆愣愣的,但卫子夫看向他的目光却很温和。
前世的卫子夫十六岁便入了宫,对外甥的童年参与的并不多。
可喜卫家的发迹让这个孩子摆脱了为人奴隶的命运,但这份幸运却不能护佑他长寿安康。一个优秀的、令众人骄傲的少年英雄,一个赤诚的、爱护家人的好孩子就那样猝然而逝,是作为姨母的卫子夫心中最大的遗憾。
如今看着面团子一样的小外甥站在眼前,她欣慰地笑笑,伸手揉了揉去病的头发。
霍去病被姨母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更呆了,他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但卫子夫并未说话,只又扯了扯他的脸蛋儿,然后整理仪表、带好东西就要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乖乖在家,不要乱跑,很快就有人回来了。”
“好!”
三个孩子都习惯了大人外出做事留他们在家的生活,是以答应的很痛快,还亲亲热热地送卫子夫出了家门。
一出门,子夫便直奔乐师处,去时,其他歌女都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练习。
而卫子夫宿醉迟到,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等待殷乐师的指示。
丝竹音停滞了一瞬,所有歌女的目光都隐晦的聚集到了子夫的身上,探究有之、不屑有之、担心也有之。
这其中最着急的莫过于冯子儿,可看见面色沉沉的乐师,她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终于,殷习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她手持荆条慢慢走到了卫子夫的身前,严肃道:“站直!”
“是。”子夫服从地把本就挺拔的站姿扳的更直了。
疼痛如期而至,荆条每挥动一下,针扎一样的痛感就会出现在卫子夫的后腰或背部。
殷习打人是用巧劲的,既能让人感觉到疼又不会留下伤痕,所以她动起手来毫不留情。
卫子夫就这样生挨了十几下,被抽打的地方都发麻了,这场惩戒才算结束。
“去坐吧。”
“多谢师傅。”卫子夫道过谢,便轻巧地走到了自己的席位前入座。
她伸手,十指翻飞奏响了琴案上的琴,很快就跟上了大家的进度。
卫子夫忍着背上的疼痛,没有一丝懈怠的跟着其他人一起抚琴吟唱,直到两个时辰后,方才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
当乐师宣布大家可以暂做休息时,冯子儿是第一个起身走到卫子夫身边关心她的人。
“疼吗?”
余下那些和卫子夫关系不错或泛泛的人见冯子儿这般问了也都紧随其后,一齐跟了上去,只有不喜欢她的那两位没有动,但也没说什么风凉话。
殷习摇头笑笑,主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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