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村地处偏僻,到最近的镇子一来一回也要一天的时间。直到夕阳西下,沈婉贞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披着昏黄的余晖回到小河村。
走了一整天,脚底火辣辣地疼,可一想到家里还有个人在等她,她又不自觉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去。
村头田间,几个上了年纪的村妇正弯着腰,捡那些田里别人不要的麦穗,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过,不禁抬头张望。
“诶,这不是村里新搬来那丫头,怎地走得这么急?”
“谁知道!鬼鬼祟祟的,指不定又上赶着勾引哪家汉子呢!”王五媳妇气愤地骂。
“年纪轻轻的,就会勾引男人,真是脸都不要了……”
她们声音不算小,沈婉贞将这些骂声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她们脸上是何种鄙视的表情。
但她只是抱紧怀里的纸包,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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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脚小屋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沈婉贞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屋子,将手指放到榻上人的鼻下。
呼……
还好、还活着。
她沉着的一颗心暂且放下。
少年生了一副赛雪欺霜的好相貌,只是面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十分虚弱,仿佛将碎的琉璃玉盏。
她不敢多看,用指腹蘸了水,润了润他有些干裂的唇,随后便提着纸包朝院子走去。
身体又累又困,但浓烈的苦味又熏得沈婉贞睡意全无,她蜷缩着身子蹲在院角的炉子前,一下一下摇着扇子,生怕又把药煮坏。
这些药材都是救命的药,不便宜。
她刚逃到小河村不久,手里没什么钱,大半都用来买药了。
那个少年是她捡回来的,身上全是伤,病得快要死了,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活,只是赌一赌罢了。村子偏僻,大夫来看过一次便不肯再来,说生死由命,只让她每日去镇子上拿药。
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沈婉贞把滚烫的药汁盛到碗里,配了个勺,端起来朝屋子里走。
她坐到床上,艰难地把男人扶起来靠着自己,舀了一勺黑苦的汤汁,轻吹几下,送到男人唇边。
喂药过程异常顺利。
沈婉贞暗喜,正要喂最后一勺,男人却突然哽咽了一下,药汁瞬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
竟是将所有的药都吐了出来!
她的钱!!!
沈婉贞的心在滴血,又没有办法,只能放下碗,用帕子给他擦脸。
正擦着,怀里的人却蓦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长羽垂落,淡漠的眸子如远山一样幽深,似湖水一般沉静,不带一丝欲望地看着她。
沈婉贞一时竟看呆了。
待她回过神,喜悦和激动才涌上心头,兴奋地看着他:“你…你醒了。”
少年躺在她怀里,没有回答。
“你受伤了,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怕,这是我家,很安全的……你可以叫我贞娘,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空气安静地可怕。
要不是他睁着眼睛,沈婉贞都要怀疑他没听见。
难道是哑巴?她心想。
哑巴也该有点反应啊……难不成是傻子?长得这么漂亮是个傻子的话也太可惜了吧,反正他肯定是有钱的,不然也穿不起那么贵的衣服……
沈婉贞心中百转千回,这少年又跟个木头似的没反应,她也只能姑且当他刚醒、脑袋还不清醒。
摸过他额头,确认他退烧以后,她才灭了蜡烛,给他盖好被子,回到自己屋子里。
躺在床上,她激动地睡不着、越想越高兴。
不管怎么样,人是救醒了,他那么有钱,一定会报答她的吧?说不定还会感念她的恩情,非她不娶,那她岂不是财色双收?
她的好日子终于是要来了,不枉她费财费力、劳心劳神……
整整一晚上,沈婉贞都陷在一夜暴富的甜蜜梦境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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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身,沈婉贞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洗漱完她就迫不及待朝主屋去,想看看他醒了没有。
谁知一推开门,就见这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就要往上扎!
沈婉贞的心猛然一震,冲进去一把夺过剪刀。
饶是如此,他脖颈处还是留下一个红窟窿,有血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怕是她再来晚一步,见着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沈婉贞惊疑未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少年却依旧一副淡淡的模样,也不管脖子上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眸子一片晦暗,静静注视着前方。
明明是白璧一样完美无瑕的人,却真如泥雕木塑一样,死气沉沉、感觉不到半点生机。
沈婉贞如同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头皮发麻。
短暂的冷静后,她心中涌起一股火气,这些天为了他,她可以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夜照顾,几乎花光了所有钱财、脚都走破了皮……
好不容易救回来,他说死就死?
她绝对不允许!
先不说报答她的事情,她也见不得自己的心血被如此糟践。
但沈婉贞只想在脑子里想,并没有说出来。
她焦急地查看他脖颈的伤,语气放柔几分,很是担心的样子,“公子为何要想不开?”
又给他处理伤口,拿纱布给他包扎。
他生得好看,清清冷冷一张脸,身姿如竹,便是脖子上裹了一圈白布,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沈婉贞试着勾他修长的指节,发现他果然不抗拒,于是大胆地握住他整只手,整个人伏到他胸前,声音愈发细弱,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将公子救回来,原也没想求什么回报……日日照顾、熬药擦身,只愿公子能平安……我无依无靠,昨夜见公子醒来,不知有多高兴,可公子又为何要寻死?”
“是不是贞娘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公子不快?”她抬眸看他。
美人落泪,自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一双眸子水盈盈的,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管他呢,先装一下。
虽然他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沈婉贞依旧秉持着做戏做全套的精神,继续低头啜泣。
“我不知公子之前如何,但人总要活着才有希望不是?贞娘实在不忍公子有事……”
又哭了一会儿,她才起身,拿起剪子,又在屋子里搜寻起来,拿走所有她认为危险的东西,这才轻声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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