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昔日教诲,学生感念在心,但愿以身为舟楫,澄清源流,风行教化,使先生之学发扬万世,先生之名传扬百代……”
姜萸恍过神来的时候,耳边是青年士子的呓语。
身上的触感是粗糙的麻布,白色的孝帽局限了眼前的视线,但她还是清晰地看到四面灵堂低垂的白幡,纸钱燃烧出缕缕灰烟。
檐下的白纸灯笼写着“奠”字,供案之上摆着长明灯,其后的牌位上是“诰授太师兼太子太师英国公姜公讳永望府君之灵位”。
姜萸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重生了?
似乎是因为身体本就劳累多日,她跪坐在蒲团上的身形一晃就要栽倒在地。
“娘子!”
身旁的小桃眼疾手快扶住,惊呼出声。
“娘子身子可有大碍?若是撑不住去偏房休息片刻吧,一切有老奴在……”
本在灵堂东侧的周伯焦急地跪坐在她身旁询问道。
“无妨……”姜萸缓过劲儿来之后,仍有些不敢相信地端详着身旁的众人。
本该在她入太医院那年被父兄嫁人的小桃,早在恭王逼宫之前就病逝的周伯……
众人只看到她眼下两片青黑之色,以为她是悲伤过度,都连连出声劝慰道:
“姜小娘子,节哀啊。”“您是国公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说话的有后来的大理寺卿崔少澄,前世的姜萸,正是被他指着鼻子骂“有辱姜氏门楣”“辱没了文正公遗风”。
“文正”是她祖父的谥号。
“经天纬地”曰“文”,“内外宾服”曰“正”。“文正”之号,可谓当代文臣谥号的极点。她的祖父英国公姜永望,身为两朝太师,当代翰林之首,自然担得起这个名号。
而她却在他身死之后投效恭王,为他毒害皇妃、谋杀朝臣,做尽一切腌臜事。
甚至放任瘟疫蔓延,直至京畿一带哀鸿遍野。
而如今这个后来恨不得饮其血、啖她肉的大理寺卿,却一脸哀惋地低着头,叹声劝她节哀,神色之中满是对她的关怀。
一道身着赭红色缎绣葵花袍的人影走上前来。
他拨开沸沸扬扬的人海,满堂窣窣的声响也随之归于沉寂。
鹤发童颜的老人意颇温柔,语又怜悯:“陛下特命我来向英国公府致哀,国公慈爱,昔日为帝师时让陛下受益良多。只是如今斯人已逝,娘子可莫要哭坏了身子,让国公在九泉之下为娘子担心了。”
这话说得体贴备至。
他是皇帝身边的近侍王常侍。
既是大内总管,又是皇帝近侍,他作为天子特使亲至英国公府致哀,皇帝对这位已故恩师的敬仰也是可见一斑。
姜萸满心感激地低下头道谢。
……电光石火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前世画面。
她迅速地抓住这个机会,垂下头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神态,接着开口道:
“……陛下对姜氏的恩德,姜萸感激不尽。虽然如今祖父已逝,他也定然不愿为身后事让陛下为难,姜萸也不愿以女子之身辱没先祖英名,还请陛下依例除爵,如此方能正律法之尊,让祖父九泉之下亦能安心。”
依照当朝律例,英国公病薨无子,自当交由礼部处理“除爵”一事。
可是她前世不甘心祖父一世的功名断送在她身上,于是联合恭王上书请求暂缓英国公除爵一事,由此得到了天下文人的支持。
天子亦不忍恩师绝嗣,下诏声明由姜萸日后招婿所生之子继承爵位。
为了报答恭王在此事中的助力,她后来在太医院时没少帮他做事,可惜最后一腔良心喂了狗,落得一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可不要再重蹈这样的覆辙了。
姜萸颦眉含泪的眸光下隐隐带有坚毅之色。
王常侍闻言却愣了愣神,道:“娘子当真这样想?”
“正是。”
姜萸一揖拜地。
苍白到几无一分血色的脸颊上满是从容气度,一身孝衣下挺直的脊梁更是让在场众人都为之侧目。
“好!好!”王常侍连连抚掌,忍不住颤声道,“娘子这般大义,真不愧为姜老太师后人!娘子此心我必定传达圣听,不辜负了老太师的赫赫遗风!”
他亲自躬身将姜萸扶起。
苍老的手重重拍打着她的手背,像是许下什么旦旦的誓言。
随着日薄西山,前来吊唁的宾客也逐渐散去。檐下的灯笼散发着幽微的光,铜铃声响,像是故人来访。
姜萸在用过晚膳后又回到灵堂守灵,家中下人们都被分配到各门前看守,是故只有她一人守在灵堂。
“娘子,有一位景二公子求见。”
过了亥时,本该是花落人眠的时刻,小桃却绕过了众人上来禀报。
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景二公子?”姜萸先是不解地喃喃道。
却在念出口的下一瞬变了脸色。
恭王谢景昭,在今上诸子中行次第二。
他是贵妃萧氏所出的二皇子,朝野上下交口称赞的“贤王”。
为人温柔敦厚,长相清俊隽雅,在京郊广设善堂布善事粥,在翰林屡开文坛结交名士,不仅在百姓口中备受推崇,还在清流之中享有盛名。
可是她知道,温良恭顺只是他取信于皇帝的伪装,阴私毒辣才是其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通过她往太医院里安插人手,每月开给其他皇子的药食里暗含了会让人日渐虚弱的慢毒。
在京城周边开设的善堂,实际上是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