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杰算是明白了，赵雍之所以迟迟没动静，就是想等她做完一切，没有回头的可能了，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眼下这事也没有让谢明乾知道的必要。
想到这儿，云逸杰将那抱住发带的丝帕放到桌上，而后道：“最近忙着给之前的事善后，恐怕不能来看你，你就按部就班地在宫里做事，待到登基大典之后，我再进宫。”
“我还有一事，”谢明乾道，“朝堂之中无人不知，赵家是皇权最大的威胁，今后对付起来，恐怕不是易事。”
云逸杰轻轻一笑：“没那么难，别忘了，莲华院的名单可还是有些用处的，左不过是花的时日长一些，功夫多一些，可徐徐图之。”
谢明乾也安心了：“想来也是，只要敏理不走，我想我就没那么担心了。”
“走？”云逸杰疑惑，“我去哪儿？”
“你不是说过，功成身退，要回母云山的吗。”
云逸杰轻叹一声，抿了一口茶：“不走了，还早呢。”
谢明乾笑道：“你若想好何时回去，我便同你一起去看看。”
云逸杰笑：“好。”
她走后，谢明乾才注意到桌上的丝帕，原以为是云逸杰掉下的，派破山去问，云逸杰却说是送给他的。
打开才发现，那里头躺着的就是他丢了很久的那根丝带。
发带的末端写着一个小小的云字，是云逸杰假死的时候，他全得不到一点消息，伤心欲绝时提笔写的。
谢明乾将它握在手里，觉得手心也一下一下地跳起来。他不敢问这发带丢在哪儿了，也不敢问云逸杰是从何处得回来的，他怕云逸杰会说，她是为了这发带才不得不留下来的。
想来想去，这事还是闷在心里的好，若是真因为他的疏忽，这发带牵扯出许多事，他只管挡在前面就是了。
三日之后，云逸杰不请自来，很是准时。
皇宫之中，谢明乾并不熟悉，这几日的光景也并不足以他对这座冷冰冰的宫城多加了解。只有宣阳宫他来来回回地跑，添了些生气，留下了他的印记。
谢明乾指着门前的牌匾：“我想好了，以后这里叫云泽宫，如此一来，也有故乡之感。”
云逸杰点头：“甚好。”瞥见这宫门前挂着的楹联是除夕那日谢明乾叫写的“云中谁寄锦书来，一轮明月照乾坤”。
正殿里终日点着降真香，挂好了一幅遒劲有力的“别有洞天”，进门时云逸杰也留意到了门前的楹联，“无根树上花正幽，浮生事泛苦海舟”，和家里书房门口的一字不差。
云逸杰坐在香炉旁，慢道：“这些日子，我将前朝的事都理了理，有些建议，不知陛下方不方便听？”
谢明乾呆望着她，忽而笑出声来：“别这么叫我，叫人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被你杀了的错觉。”
“……”云逸杰也笑道，“或许不是错觉呢？”
谢明乾当即拉了下领口，偏过脑袋露出脖颈：“要杀便杀吧，死在你的刀下，我也不算枉死。”
云逸杰摇摇头：“我若是杀你，定然不从脖子开始，一刀毙命多没趣，要先把你的当关剑据为己有，将剑鞘放到你口中叫你含住，再将你手脚绑起来，一刀一刀地割。”
“一刀一刀的割啊……”谢明乾闭眼仰头，冷白的月光移上他的喉部，“这样慢吞吞的，我的鲜血不就淌到云大人洁白的衣衫上了么？顺着你的衣衫，将鞋袜都浸湿。”
云逸杰指头搭上谢明乾腕上的发带，轻轻扯了一下，那带子松松垮垮地垂下来：“我得叫人把衣衫上的血挤下来，风干后磨成粉，来年混上春天的露水和夏日的荷花，做成香粉，再搓成细细的长条，每日取来点上，满室芳馨。”
谢明乾拉住被云逸杰扯走的发带：“如此说来，点香的时候得避开你书房的紫虚元君画像，否则叫神仙娘娘见了污秽。”
还是个小宫女进来打断了二人的玩笑：“陛下，云大人，饭菜备好了。”
谢明乾道：“叫人端上来吧。敏理，你还没用饭吧，先吃点东西，我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好，先去乾贞殿，你用过饭，我安排了人带你去找我，你跟着走便是，到那时再与我说政事，眼下先好好用饭。”
云逸杰也不推辞：“好。”
谢明乾将自己关在乾贞殿不知写什么，叫了破山在外头守着，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叫他进去。
“破山，你帮我拿个主意，来看看这个。”
破山接过那块圣旨看了一下，吓得差点没站稳：“你用圣旨写婚书？”
谢明乾没来得及回话，破山紧接着又道：“这也就算了，你想要云逸杰做皇后，连我都知道不可能……”
“我知道，所以才犹豫，想叫你来参谋一下嘛。”
外头的小太监传话：“陛下，云大人来了。”
谢明乾一把把圣旨拿回来藏在袖子里：“快请快请。”
云逸杰进来，粗粗打量了大殿，而后坐在谢明乾为她安排好的椅子上，说起正事来：“此次春闱，共录取了三百余人，此事陛下是知道的。”
谢明乾一愣，但觉得此处是议事的地方，若是传出去云逸杰是他的宠臣，保不齐要如何为难，赐座已是破例，说话间还是正式些才妥当，此刻虽没有外人，但日后终究会有，还是小心些为好。
“朕知道，不知敏理有何高见？”
“大昭历来科考所选之人，没有得到重用的，要么被赵家威逼利诱收为同党，有不屈服者，也只得被赵家排挤甚至除去，臣是这样，当年的徐友来也是如此。故而，臣也就直说了，这三百人中只有那么几十个是能堪大任的，其余的不过用来打掩护，让赵家以为是陛下看中之人罢了。”
谢明乾点头：“敏理苦心，朕明白了。这几十人，先安排些清苦的差事，至于其他人，先重用着。等过段日子看看赵家的反应，再做打算。”
“这几十人，臣已写做名册，陛下自可斟酌。”
“好。”
“除此之外，徐友来在禹城多年，虽说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但好在老实本分，做事稳重，若有机会，还望将他调回京城，全了当年臣与他的约定。”
“这是自然，当年净巍宗的案子，他帮了不少忙。说道这儿，朕也同你说说净巍宗翻案的事，朕亲自拟了一文，不日昭告天下，为师门沉冤昭雪。”
“陛下盛明。除此之外，臣想将蒋玉蓉接过来，之后便从南都这些年的冤假错案入手，清扫朝廷沉疴，将莲华院名单上的人一一清理干净，若是哪次不小心，或许割到晋王的要害之处，便一举得胜了。”
谢明乾赞成：“这样很好，就是不知敏理打算从什么查起呢？”
云逸杰低眸：“依臣看，当年高贵妃被冤，便是由于迷信鬼神之说，事到如今，用这样的说法装神弄鬼哄骗百姓的也不在少数，不如就从最近南都里流传的妇人产下狸猫，是妖怪祸世，因而被私刑处死一事开始查起吧。”
云逸杰在试探，也有些犹豫，她历来知道谢明乾是个宽厚的，可是她对这份宽容的界限并没有信心。
谢明乾却很爽快：“朕赞同敏理的做法，就从此处入手，多查些案子，弄得天下人人皆知，慢慢地，就将女子不详的名声洗清了，依朕看，若是有朝一日高贵妃的恶名也能洗去，她的族人后代能被释放不再为奴，那时也就算是成功了大半。说到这个，朕也打算重新建立净巍宗，收留天下流离失所的孩童，只是朕政事繁忙，敏理想来也不得空，所以咱们一同想想，谁能担此大任？”
云逸杰思索片刻：“若是重振山门，不如交给春信去做，再请陈青教他们些医术，臣修书一封，若是郑光浴愿意带着晴儿来，也正好。”
“朕的想法与敏理一般，不过朕觉得重振山门事小，收留幼小，培养人才事大。故而还想继续将净巍宗作为培养人才之处。在武，同以前一样，教习武术，从前净巍宗女孩子少，因为师父是男子，照顾女孩多有不便，如今春信去了，正好多收些女孩子，等十二三岁，底子打好了，送到边疆军营去，混些军功，好回来安身立命。至于边疆那边，就封云江为大将军，让她接替朕从前的位置，也好不辜负她一身武艺，届时最好单独建一支女子军，就以’女子不详，专攻异族’为理由，让她们先上战场再说，届时就和南都一样，将女子不能做事的说法慢慢掩盖。只是这样一来，云江就要远走千里，不知爱卿是否肯姐妹分离？”
云逸杰缓缓抬头，想看清谢明乾的眼睛，确认他说的话均出自真心，从椅子上站起来，撩起衣摆想要跪下：“她能有此造化，臣心甚喜，对陛下只有感谢……”
谢明乾飞身到她面前，将她拦住：“你如何能跪我，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道理？还请敏理永生永世都不要跪我，否则我的良心如何能安？上头那把椅子很宽，你与我同坐便是了。”谢明乾意指乾贞殿上的龙椅。
他搀云逸杰到那儿坐着：“原先我们净巍宗对读书总不太上心，我想以后也要重视，每年你我去一次，教那里的孩子读书写字，若是可以，你可带上徐友来，或是几个你满意的举子。”
云逸杰挨着谢明乾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的担忧与疑虑，或许是她多心了，她与谢明乾之间，用不着虚与委蛇，不管并肩坐在乾贞殿上还是云府的石凳上，他从不会有半分改变。
谢明乾从书桌上拿起一封明黄的绢缎，交到云逸杰手里：“打开看看。”
云逸杰展开细细读来，表情渐渐凝固了。
谢明乾小心道：“怎么样，可还满意？你若是满意，我才有别的东西送你。”
云逸杰愣愣地看向他：“什么？”
谢明乾手心里有一枚小小的印章，白玉质地，四四方方，也就两个指节那么宽那么长，很是玲珑小巧。
“这是我师父刻的，上面写的是山海平初四个字，表明我在净巍宗的身份，你若拿着，以后就少叫我陛下或者皇帝，还是同从前一样，叫我平初吧。我如今在深宫之中，旁的东西都不能许你，只有这个你拿着，是我对你真心的证明。”
云逸杰静静看着他如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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