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疼不疼?”
褚云辰把她塞回车里,用湿纸巾反复擦拭红毛抓过的地方,车里昏暗,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凌麦冬感受得到,他肯定是不高兴了,甚至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眉头压着,眼里藏着凶狠,和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一样。
褚云辰喜欢在所有人面前披上“温柔懂事善解人意”的外衣,却总在凌麦冬面前展现别的模样——额外凶的,不高兴的,霸道的,野蛮的,报复心强的......
“疼。”凌麦冬往他跟前凑了凑,一脸委屈,快要哭出来,“我害怕,所以云辰哥哥今晚能不能留在我家过夜。”
“嗯。”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规则:只要因他起的事端牵连了她,他就会留下,若无其事,她再怎么闹也没用。
擦完第三次,褚云辰才让李叔开车。
凌麦冬的视线从他模糊不清的侧脸移开,落在刚刚他握着的地方。
从头到尾,她其实只是被人抓了一下,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明眼人都知道疼不疼,他却还要明知故问,知道她的技俩,还要装作不知道,还继续留下来陪她。
他自己的手一直都在出血,褚云辰却不闻不问也不管,任由着血干涸凝固。
凌麦冬抽了酒精棉,依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替他轻轻抹去血。
新的伤痕下,若隐若现还能看见旧的,浅浅的疤痕。
这不是褚云辰第一次为了她打架。
至于是第几次,她已经数不清了,只记得最开始的一次,有人说她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可怜货。
说她可怜活一世,连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都不知道,说她爸有钱那又如何,一个女孩,最后能拿到什么好处,家产还不是全分给那些个后妈生的哥哥弟弟们。
凌宏邈呢,又是最讨厌谈感情的,什么母爱父爱,在他那,都可以用钱解决,故而秉持着钱给到位就行的态度。
家里有那么多照顾她日常生活的人,凌麦冬就会一辈子活在光下,殊不知,那些被请来照顾她的人,各个伤害她最深,若是没有褚云辰,她早就被拽入泥潭。
那时褚云辰比对方矮一个头,却把那人打得涕泪横流。那也是凌麦冬第一次看见褚云辰的底色,并非是温柔得像一潭死水,反而是能伤人的湍流。
也是能护她周全的港湾。
“哥哥以后会像今天一样,一辈子保护我吗?”
褚云辰枕着椅背,短暂地看了一眼凌麦冬,接着把头转向车窗外一晃而过的世界,已经是凌晨一点钟,车少得可怜,多处的路灯也熄灭,世界安安静静,他也安安静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不会。”他低低说。
凌麦冬喉咙一紧,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几分。
褚云辰只是淡淡一瞥,“哭什么?”
车里逼仄,他的声音又低,扑进耳蜗时候,像是用羽毛扫过神经。
她喜欢听他讲话,哪怕是如此没情绪的三言两语。
“我想让你一直护着我。”
褚云辰的视线从她发红的眼尾移到唇周,定格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二妈总说他太直男,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只有凌麦冬知道,他不是察觉不到,是懒得回应,给不起的承诺,他一个字都不屑骗她。
因为做不到,所以干脆不说,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凌麦冬垂下眼,啧了一声。
她这么没所谓又冷漠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眼前的人,“你也太没有礼貌了凌麦冬,怎么说我也是为了你的恩师而来,你还在这给我走神?”
她的手被抓出红痕,褚云辰也真的做到了,不会一辈子保护她。
凌麦冬笑了一下。
男生被她这带着冷意的笑吓了一下,气势弱了几分,但还是咬牙:“没有李教练,你能有今天的名气?要不是你......”
凌麦冬:“说完没有?”
“老子没说完,我说,你有点廉耻心,要不是你这娇生惯养大小姐比赛前一晚非要逛商场,教练被你拽着去,结果出了车祸,他半身不遂,老婆也跟着没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无辜?”男生声音拔高,几乎带着恨意。
她垂眼看着手腕上的红痕,“这些,是你亲眼看见的?”
男生哑了一下。
那场事故,他并不在场,但球队内的人口口相传,没人不知道凌麦冬的那些破事。
在山北一高这样以培养出许多职业选手而出名的高中出现篮球天才不奇怪。
但那都是男子篮球,女子篮球天才是很少的,故而她很快就成为了球队的主力当然也是女队教练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
是振兴女子篮球的关键人物。
可她也嚣张,任性,伤人无数,蛮横。
加上在港城,凌家势力太大,砸钱加施压,用李教练的儿子作要挟,李教练居然改口承认是自己开车走神才导致的车祸......
网络上的所有言论居然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所有人都觉得凌麦冬这个抢方向盘导致车祸的罪魁祸首,吃一堑长一智,至少会因为愧疚收敛一些,最好下半辈子都当个缩头乌龟。
现在看来,他们的期望简直可笑,对一个资本恶人尚存一份慈悲之心就是他们这些底层人总会犯的错误。
他在表白墙上看见这人活得光鲜亮丽就来气,想到这,他心头的怨气彻底炸开,愤怒里没了理智,狠狠推了一把凌麦冬。
她站得特别边缘,被这么一推直直往下倒。
这个姿势掉下去,脑部百分百撞上水泥台阶,台阶一个接着一个,受伤是必然的,他这也算是为教练,为球队出了一口气。
可。
他期待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高墨川的手臂稳稳箍在凌麦冬腰间,将她整个人从坠落的边缘捞回,冲击力让两人都微微晃了一下,她单薄的后背撞进他怀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熟悉的鼠尾草香气和温热,随着撞击猛地窜入她的鼻腔。
那一瞬间,凌麦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在下一秒被抛上云端。
他还是来了。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天。
褚云辰说不会保护她,可是每次都还是会来的。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知道,那些积压的依赖和委屈先一步涌了上来,淹没了所有理智。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找到了唯一的支点,她的身体瞬间松懈,将所有重量交给身后的怀抱。
然而,高墨川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低沉但带着几分关切:“先站好。”
不是他。
凌麦冬隔开两人间的距离。
旁边的张继和吴飞也反应过来,上前一左一右隔开了那几个男生。
“我...我不是故意的。”罗开看着人多起来,极力为自己辩解,“我就是,就是一时没控制住,只是想吓吓她...没想伤害...”
高墨川没什么耐心听他说废话,皱着眉打断他,“几个男生围着个女孩欺负算什么事?”
被这么一刺,男生猛嗤笑了一声:“我们欺负她?高墨川,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她凌麦冬就是个杀人犯...”
“先不说她做了什么。”
高墨川看他情绪激动又易怒,把凌麦冬往身后护了护。
他本来就高,又经常锻炼的缘故,肌肉线条结实,凌麦冬在他身后,被档的严严实实。
高墨川不做表情也不说话时候,面容偏冷,眼尾藏着锋芒,看起来相当不好惹。
罗开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扑灭了大半,但还是僵持着,并没有就此了解的意思。
高墨川眉头压了下,掰了两下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怎么,你是当事人?轮得到你来找她麻烦?”
男生被他看得脊背发凉,自己也确实不是当事人,嘴唇嚅嗫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气氛僵持。
张继看着都觉得要打起来了,高墨川却忽然收了几分冷意,转而低头去看凌麦冬。
她缓缓从他身后出来,同他肩并肩站着。
“你想怎么解决?”目光落在凌麦冬侧脸时,语气居然瞬间柔和了很多。
凌麦冬稍抬眼睑,视线扫过虚幻又和某张脸快速融合的面容,是鼠尾草的香气让她心生侥幸,对褚云辰又产生了不该有的幻想。
可眼前这双眼睛里却印着不该有的几分担心,提醒着她那人已经不会再来护着她。
她冷冷收回视线,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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