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帝病危。
大雪一连下了七日。
天地间一片缟素,尽是刺目的白。
漫天大雪中,北阙的铁骑奔袭千里,漆黑的洪流以摧拉枯朽之势踏破大梁皇城,无数战马的铁蹄扣响白茫茫的大地,战火在雪夜里轰然燃起。
守卫皇城的禁军们殊死守城,年轻的禁军首领红袍银甲,全身已被鲜血染红,仍旧悍不畏死,奋勇杀敌,使得,黑甲军的攻势终于迟滞了一瞬。
号角声响起。
黑潮突然从中分开,一个穿着金色甲胄的将领疾驰而来,红袍在风雪中猎猎飞扬。
他如一道金色流光,倏然而至。
守城的禁军单手攀着攻城的云梯,三两下飞身上墙,如一只金色的大鸟高高跃起,手中金色长枪朝下猛地一挥,禁军首领横在胸前的长枪断成两截,下一瞬,那张染满热血的年轻头颅高高地飞了起来。
头颅落在滚下城墙那一刻,大梁皇宫的丧钟被敲响。
大梁三百二十年以来唯一的一位女帝,驾崩了。
一蓬蓬的血溅在雪上,哭声、尖叫声、求饶声在皇宫各处响起,穿着金色甲胄的将领长枪一扫,便血雨如泼墨,他身上的披风,更红了。
丧钟敲到第十二声的时候,颜舜华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让她有些沉醉,她在空中转了一圈,低头看去。
明黄色的床帐里,一个女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四周一片悲切的哀哭声。
她穿着一身白衣,面容苍白如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鬓角的一缕缕白发白的刺眼,像枯枝上凝固的霜。
单薄,憔悴。
她才二十九岁,容貌还算年轻,只是白发已经这样多了,真是我寄人间雪满头。
宫殿里跪了乌压压的一片人,两个小太监脸上挂着泪,端着毒酒走进殿里。
殿里的人饮下鸩酒,没过一会就倒了一地。
殿外火光冲天,一群黑甲军簇拥着一个身穿金色甲胄的人走了进来,身后的红袍比殿外的冲天火光还要艳炽几分,右手持着一杆黑色的长枪,上面雕刻着腾飞的青龙。
红袍金甲青龙枪,是北阙那个能征善战、鲜有败绩的帝王。
一身刀光意气,只在她这里吃过几场败仗,这才阻了他一往无前的步伐。
可惜天不假年,时不遂愿,颜舜华病体沉疴,在龙榻上昏睡一年半。
一年半,大梁群龙无首,陷入内乱,北阙扭转颓势,一举攻入大梁。
今日,便是大梁的亡国之日了。
还是不甘啊,假如上天再给她十年,也许如今的局面会大不一样。
颜舜华发出一声叹息,看向那穿着金甲的北阙帝王。
他脸上带着金色面甲,颜舜华看不到他的真容,此刻,他已经走到龙床前,微微低下头颅,看向这位已经驾崩的大梁女帝。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将军说道:“想不到这位名震天下的大梁女帝竟然如此瘦弱单薄,看着就是普通人的模样,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另一人说道:“呵,不过是肉|体凡胎,又比常人多些算计罢了!”
颜舜华又往上飘了飘,一道冷光在她面前一闪,正好擦过她半透明的衣角,耳边听到利器刺入血肉的钝响。
颜舜华转头一看,她的尸身居然被这位帝王挑在了那杆青龙枪上。
他走出大殿,高高地举起青龙枪,她挂在那杆漆黑的青龙枪上,一截染血的枪尖透出她的脊背,雪白的衣角垂下,微微晃荡,好似一片薄而轻的白色柳絮。
沉而冷的声音从面甲下传来:“大梁女帝已死,天佑北阙!”
“天佑北阙!”
黑甲军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颜舜华看着自己的尸身被那杆青龙枪钉在城墙上,她轻轻飞上去,又轻轻飞下来,看向落在城墙下的一个头颅。
那头颅覆满寒霜,被雪埋了一半,一双眼仍然怒睁着,长长的睫毛裹满了霜。
禁军首领许鹤鸣,这个护了她半辈子的男人,终究和许多护着她的那些人一样,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颜舜华伸出手,想合上他的眼,手掌却穿过他的头颅。
分明没有了实体,心中却仍泛起一阵绞痛。
黑甲军开始屠城了,无论平民百姓还是世家王侯,在黑甲军的刀剑面前都脆得像一块薄纸。
一阵风卷着雪花吹来,她又高高地飘起来了。
颜舜华再停下来时,天地一片暗沉,阴霾的光线下,地上一片血海,尸体堆积如山。
北阙的黑甲军正在坑杀大梁降军,整整二十万大梁将士的血,将河流染成一片赤红。
她的灵魂飘在血色的长河里。
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满眼刺目的红......
红色在眼前抖动着,有一阵风,从不远处吹来。
眼前的红色又在风中抖动起来,耳边传来依稀人声,时远时近,时大时小。
脑袋沉沉的,颜舜华忍不住动了一下。
“公主醒了!”
这声音脆生生的,充满了惊喜,像只歌喉美妙的黄鹂鸟,像极了她登基第二年为她试毒而死的侍女阿佩。
颜舜华正愣着,那熟悉的声音又低落下来,忧心忡忡地说道:“皇上要把公主送去北狄和亲,太子也不帮公主说说话?”
太子?
梁玄不是被她杀了么。
北狄?
北狄不是早就被北阙灭了么?
至于和亲,这是她刚十七岁那年的事情了,那时北阙开始壮大,北狄和大梁准备联手对抗北阙,于是把她嫁给了北狄的太子做侧妃。
她刚嫁到北狄,盖头还未来得及掀开,北狄的二皇子联合梁玄发动宫变,北狄太子在定坤门被梁玄一箭射死。
此后,梁玄又把她带回大梁,将她秘密软禁,胁迫她委身于他。
昏昏沉一团混乱,颜舜华使劲眨了眨眼睛,大红色的帐子随着风慢慢飘动着,侍女阿佩穿着鹅黄色的衫子站在窗前,容貌俏丽,身姿窈窕。
颜舜华脑中闪过她误食毒药后七窍流血的模样,心里又跟着一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阿佩的脸。
“阿佩......”
她的手伸到一半,立刻就被阿佩的手握住了,阿佩拿着温水浸湿的丝帕擦拭她的手,一脸心疼地说道:“公主手心里全是冷汗,这回病的可不轻,娘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颜舜华恍惚一瞬,低声:“娘亲......”
颜舜华的娘亲是被大梁景帝后带进宫里的玉妃。
颜舜华年幼时发了一场高烧,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颜溪玉也从来不提起她的亲生父亲。
关于母亲进宫的事,颜舜华只能在后来人的口中了解。
据说在颜舜华五岁那年,景帝微服私访时曾在她父亲的宅子里躲雨。
本是美事一桩,坏就坏在颜舜华的娘亲仙姿玉色,是世间少有的美人。景帝见色起意,要颜舜华的娘亲服侍,温存数次后景帝仍旧不餍足,干脆将人带到宫里封了妃,顺道还带上了颜舜华这么一个拖油瓶。
颜舜华随母姓,因为颜溪玉受宠,她也随其他皇子喊景帝一声父皇,也就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公主。
*
颜舜华先天不足,幼年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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