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至正卯。
退思堂里的烛火都压不住天光,一室亮堂。
顾知深深看进苏潋歌的眼,才发现,她的瞳色较常人要浅一些。
她整个人也很浅,浅显的心思,直白的话语。
“会,”他是这么应答的,可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开智,教化。
岂是说一说教一教骂一骂就能成事的?
但他还是点头了,他为苏潋歌的所思所想而动容:“这是人之常情。”
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啊,像绵软的线头终于穿进针眼,像丢进罐子的石头终于升起解渴的水,像江河不远万里终于汇入大海。
苏潋歌仰面望着顾知,就像昨夜里她望着北辰。
所有的郁闷烦躁和徒劳无功似乎都有了去处,她两眼抓着顾知,将不肯一走了之的后续倾诉:
“我还想跟村长讲讲道理。我说惊蛰本就多雨,不管我嫁不嫁龙王,老天爷都得下雨,哪里来的五年一次?分明去年,前年,大前年,大大大前年都下了。可村长却说————”
“那是因为五年前礁尾村就有送出龙嫁新娘,这才保佑泓泽县这五年来风调雨顺。还说我不嫁也可以,他本也不抱希望我能答应,反正村里还有其他姑娘。”
“可村里哪儿还有能嫁人的姑娘?除我之外最大的,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其他的还在淌鼻涕,连路都走不稳当。”
“我说这不对,这太荒唐,这种吃人的习俗怎么能持续五十五年?而且在此之前我竟闻所未闻,我明明也在泓泽住了十五年。然后村长他————”
“他不说话了……他哭了。”
这世道,不怕坏人坏,就怕坏人不够坏,边做坏事还边长良心,害得她就算能挥动五米长的大刀都砍不下去。
顾知容色微动:“所以,你心软了?”
苏潋歌说不清那是不是心软,只是再想起当时的情景,当时的老涂,心就又变得闷闷的,堵堵的,像被水坝堵截的河流。
她垂头丧气,声音都带着苦闷:
“我原只当道理无法说给石头听,可石头也不该掉眼泪。”
“会掉眼泪,就证明他也知道不对。”
“不对的事情为什么要坚持,又为什么要做?”
“我不明白。”
“可我知道,”苏潋歌说着再次抬起头来。她望了一眼写着“公生明”的牌匾,而后看向坐在“公生明”下的大人:“我若不嫁,就是村里比我还小的姑娘嫁。往后五年,十年,十五年,就还有其他龙嫁新娘。”
顾知心头一凛:“于是你甘愿当这龙嫁新娘,甘愿上了舟轿?”
苏潋歌毅然点头:“是的!只要我能活着回来,只要我活着回来也没发大水,那么事实胜于雄辩,这世上就没有龙王!”
顾知为她的胆量感到惊心:“你可知道,若你游不回来会如何?”
苏潋歌一顿,随即耸了耸肩:“知道啊,会死呗。”
顾知眉梢一扬:“知道会死还要做?你就不怕死吗?”
苏潋歌道:“怕,怎么不怕?可我不是有五成把握么?一枚铜板猜阴阳,我就不信我的运道会那么差!”
于是横冲直撞的目光又回来了,连带着那颗横冲直撞的心。
苏潋歌的脑袋不爱转弯,比起考虑后果,忧患余地,让未知和恐惧捆缚住她的脚步和手臂,倒不如先做了再说。
更何况———
“比起贪生怕死,我更怕护不住村里的妹妹!”
她还是不爱戴头花,小时候不爱,现在也不爱。可她已经是个姐姐,姐姐就该护着妹妹。
她想要她的妹妹们,想戴头花就戴头花,不想戴就不戴。只是不管她们爱不爱美,她们都不该那么急匆匆地嫁。
枝头上的花蕾不该匆匆被移栽。
她们还没真正的绽放,她们还没有享受过春华,她们不该还没经历过春雨,就要不由自己地担心秋落和雪藏。
所有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怎么就她们要走得那么快?
她是她们的姐姐,她想要她们的时间能慢一点儿。
*
想要便去做。
*
一往无前之人,所向披靡。
生死不可惧,命运亦不敢拦。
于是司命书下的“魂断祭海礼”————破了!
凡人之目不可见,忽有一束红光自天上来,丝丝缕缕钻进苏潋歌眉心。
顷刻之间,她酸软的四肢重获力量,透支的五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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