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庚最喜欢宋栖迟了。
他是他最完美无瑕的作品。
天生罕见,天生修道的混沌神体。
殷庚在白云观初见宋栖迟那次,便起了觊觎之心,他企图把宋栖迟收入囊中,打磨炼制成一颗能破他瓶颈、升他修为,助他成仙的丹药。
殷庚询问宋栖迟愿意拜他为师吗?
却不料,宋栖迟拒绝了他,只道俗事繁多,割舍不下。
殷庚打听之下,在得知他好赌的爸,怯懦的妈,病弱的弟妹时,哀叹之下更垂怜他一身骨血。
没什么难度,就让宋栖迟病倒。
再利用几张南柯符咒,宋家几人便俯首称臣作他的伥鬼,不断折辱蹉跎宋栖迟,又让他在最痛苦煎熬时,活生生将他拆骨分肉。
以血肉为封印,宋家人吞服,只要与宋栖迟血脉相连的人存在,他永远只能永远被镇压,摆脱不了。
以骸骨为媒介,在旁边建万安观,焚烧后骨灰掺入雕像内,受万人祭拜,受万种痛苦,怨气冲天,执念不消,宋栖迟终成厉鬼。
只可惜,殷庚算错了一点。
成为厉鬼的宋栖迟鬼气冲天,十足霸道,他竟吞服不了。
在其期间,殷师勉强找到了池舒,这个用于消解净化宋栖迟的霸道能震碎经脉鬼气的容器。
临近,因宋陆文的一封信,他找到了更好的灵至之体。
“殷师。”
“他们要准备走了,还不到至阴的子时三刻。”
视线从喜房上移开,殷庚回望,看向平日最沉默寡言的小弟子,他微微一笑,“去吧,池舒,跟你师兄们一同去拦住他们。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死的。”
池舒颔首,准备离开。
“诶,对了,”殷庚又问,“叶璇清人呢?”
池舒:“她不舒服,我用之前殷师送我的破梦符让她出去了。”
“原来如此,”殷庚含笑,与刚才的笑一般,像是用尺比对而化,他体贴劝道,“下次不要这样行事了。无论何事终归是要询问并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女孩子心狠之下,也是会杀人的。池舒,你知道吗?”
池舒心中一滞。
殷师这是知道了?
他垂头应声:“我明白,殷师。”
*
山莺抱着宋栖迟腻歪好一会儿。
想到洞房花烛,夜深人静,都准备拉着宋栖迟上床睡觉了,宋栖迟含笑道:“山莺,我们要回家的。”
“是哦,这只是一个梦,”山莺骤然清醒,眺望窗外零星红的一片漆黑,她望向宋栖迟,踌躇想说什么。
宋栖迟上前,抬手间他将山莺沉重繁琐的凤冠霞帔换成她平日所穿的雪青色衣裳,唯一不同的是青丝变成绾起的妇人头。
他伸手拉住山莺,“走吧,夫人,我们回家。”
山莺不安消散,轻笑手拉宋栖迟,紧跟着他。
喜房之外是弥漫开来的黑,零星的红灯笼点缀,不但没有照明的效果,更添阴森恐怖氛围。
走出喜房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正是刚才接亲的人,他们聚在一起交流着什么,听到脚踏在木板上发出的吱呀声响,纷纷整齐扭头,微弱的红光落在他们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似惊扰了隐藏在黑夜中准备狩猎的野兽。
“洞房花烛夜,人生难得一遇,现在离开岂不可惜?”一约等四五十岁的大叔,从夜幕中缓缓走出,正是殷庚首席弟子刘道长,他摸索自己灰黑的胡须,柔声劝道,“还望珍惜,切莫辜负韶华。”
宋栖迟:“你是?”
刘道长:“我名刘明熙。乃殷师首席弟子。”
宋栖迟转头,望向刚才接亲队伍,为首强撑淡然的中年男人:“你又是?”
不等中年男人回复,刘道长一笑:“自然是宋家人,你的婚礼,亲朋友好,血脉至亲,自然要参加。”
宋栖迟:“原来如此,你们既知一切,还有胆子敢出现在我面前?”
刘道长淡然摇头:“大梦浮生,我有何惧。我本体又不在这里,再则,还有殷师和一众师弟,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你是逃不出去的,又何必抵抗吃一顿苦头呢?”
宋栖迟冷漠以对,从嘴角溢出一声冷笑,连话都懒得说。
红线骤然出现。
如清风拂来的枝条,晃眼而过。
顷刻间,侃侃而谈的刘道长如同五马分尸,四肢撕扯裂开。
完毕,宋栖迟才感知身体流窜的残暴,他收敛之下,抬手轻柔抚上她的眼,“别看,闭眼。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
慢了。
山莺已经看完了。
望了望地上没有一丝血肉,只是撕裂的黄色纸屑的刘道士。
他面容还是死前说话的模样,自傲而不屑。
山莺好奇:“他们都是殷庚制作的纸人?”
宋栖迟:“不完全是。“
作为道长都能被厉鬼如碾死蚂蚁一般轻松绞杀,除了中心宋家人知道了解真正的家族史,其他人在祠堂上香祭拜时,对牌位最中央“宋栖迟”,也只是陌生老祖的称呼。
一群人共同入一个梦境,就已经在他们心里浓墨重彩留下最为深刻的一笔,更不要提现在,如何能经受一个活生生的人他面前毁灭。
不论只是作为纸人的躯壳毁灭,还是真正意义上的魂识毁灭。
刘道长的死是落入滚烫油锅的水,他们一边唤“鬼啊,”“救命啊,”“我要离开,不要做梦了,”一边噼里啪啦的四散。
只是众人还没消散在黑夜中,就被一根黑色绳子牵引,他们身子骤然一滞,接着统一顿脚,转头。
表情也从惧怕,怨恨,变得漠然。
他们死死盯着宋栖迟。
渐渐的,身体都开始溶解,众人变成一张薄薄,裁剪出手脚的纸人,僵硬而缓慢行走,唯一像人的地方就是脸上淡然的神情,活像二维纸片人镶嵌上三维立体活人的脸。
处处都透露出诡异惊悚。
偏偏其他道长宛如看不见,死去的刘道长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唤其他人,站在各自方位,拔剑放血,一同掐诀开阵。
“血脉同源,命如锁链,因果相连,生死同途。”
“开!”
咒言落下,轻飘飘的宋家纸人悬于空中,血色阵图骤然亮起冲天金光,卷化为实质般的锁链虚影禁锢宋栖迟。
宋栖迟目光沉沉,并不慌乱,红线顺着锁链而来,他静默几秒,陡然扯住一根,用力一踩,“抓到你了,殷庚。”
鲜血飞溅。
浸染纸人。
宋栖迟袖中的红线似倾泻而落连城线的暴雨,连半点宋家人的哀嚎、咒骂都不曾留下,就一瞬就搅碎成泥了。
“唉…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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