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将四日,总算停靠在了姑苏。
周家提前清理出来了码头,连岸边叫卖的货郎、候客的马车都被请走了,只余下几个穿着青布短褂的仆役守着,特意腾出来给船上的人用。
因此孟宁下船的时候,脚刚踩着跳板,就觉出几分异样来。
往日里总听人说姑苏码头何等热闹,此刻却静得能听见水波拍岸的声响,她正蹙眉打量,忽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码头上远处候着的人竟一窝蜂挤过来,簇拥着刚下船的周弘远问长问短,有问船上是否安稳的,有说家里已备下接风宴的,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周家清了场。
周弘远这几日倒是殷勤,每日午后必来敲她舱门,手里总提着些精致茶点,要么说舱外的落日值得一看,要么说新沏的茶水该尝尝。
美名其曰是交流经商的经验,实则半句不离那些琐碎事。
比如昨日指着舱外掠过的水鸟,忽然问她:“孟小姐这般有主见,想必幼时便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是家中长辈特意教的经商之道?”
今日又捧着本账册,翻了两页便抬头看她:“说起来,孟小姐身边似无贴身护卫,莫非家中未曾为你议亲?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旁,行商路上也能多个照应。”
孟宁起初还耐着性子敷衍,说几句“家父曾教过些皮毛”“如今只想专心打理生意”,可架不住他日日如此,连她晨起爱喝浓茶、夜里爱点松油灯这些小事都要追问。
到了第三日,周弘远又来敲门时,她正专心看着书,被人扰得厉害,索性捏捏眉心,隔着门回了句:“周公子恕罪,许是船上风凉,我这两日总觉头疼,实在经不起叨扰,改日再向公子讨教吧。”
这话一出,周弘远果然没再坚持,只隔着门说了句“那你好生歇息”。
直到船靠岸,他都没再来找过她,倒让孟宁松了口气,扶着丫鬟的手走下跳板时,只当这桩烦心事总算暂告一段落。
谁曾想周弘远眼尖,远远瞧见她,对围在身边的人群说了什么,自动让出一条走向孟宁的路。
“孟小姐,不知弘远可否有幸请你一聚?”周弘远垂首站着,折扇拢在臂弯里,双臂微屈,拳与扇在胸前轻轻一合,作势拱了拱,语气从容。
孟宁敛衽福身:“劳公子挂心,等孟宁歇顺了气,定当应约。”
周弘远这才含笑别过,转身融入码头的人群中。
“小姐……”云舒站在斜后方,见人走远了,悄悄扯了扯孟宁的袖子,眉尖带着点担忧。
孟宁拍拍她的手示意无事,转头便见母亲苏荷牵着孟景明从船上下来。
苏荷身着一件石青色缠枝莲对襟褙子,料子挺括,暗纹在日头下若隐若现,裙摆稳当地扫过踏板,唇角噙着一抹端庄笑意。
这是出发前孟宁特意寻了好料子为她做的,衬得人愈发沉稳大气。
“母亲这样瞧着,精神气足了好多,就该穿这样的衣裳才是。”
孟宁上前亲热地挽住苏荷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嗔,又转头看向孟景明。
一旁的孟景明早扬起了小脸,嘴角咧得老高,眼睛亮晶晶的,满是见到姐姐的欢喜。
孟宁被他逗笑,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别光顾着乐,柳先生留的功课,到了这儿也得做。”
孟景明的小脸立刻垮了些,明显蔫了下来。苏荷在一旁帮腔:“既是初到姑苏,便让他歇上几日吧。”
孟宁故作沉吟,随即俯身对弟弟道:“那就勉为其难放你几天假,等寻好学堂,可得乖乖念书,知道了吗?”
“嗯!”孟景明用力点头,惹得孟宁和苏荷都笑了起来。
说笑间,孟宁目光扫过码头,正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忽见远处石阶旁立着个人,眼睛一亮,朝那边招了招手。
那男人约莫四十岁年纪,原就一直朝这边望,此刻见孟宁招手,忙朝身后的仆役吩咐了两句,快步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他朝苏荷、孟宁躬身行礼,脸上堆着熟络又不失分寸的温和:“在下张鼎,等候夫人、小姐多时了。”
孟宁上前半步,虚扶了他一下,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只觉他比几个月前见时苍老了些,鬓角似添了几缕白,与记忆里那个爱哈哈大笑的张叔模样有差。
张鼎似是察觉到她的打量,微垂了眼帘,手臂向后轻挥,引着她们往巷口去:“马车备在巷口了,这边请。”
一行人跟着往前走,孟宁错身挽住母亲的手臂,低声道:“这便是父亲生前得力的管事张鼎,母亲先前没见过,他常年在外帮父亲打理产业。”
苏荷点头记下,脚步不停,待上了马车,才颔首朝张鼎谢道:“有劳张管事了。”
“夫人客气了。”张鼎欠身应下。
马车刚拐过街角,孟宁便听见一阵喧闹,她伸手掀起竹帘,目光立刻被铺展在眼前的繁华攫住。
青石板路被往来行人踩得油亮,两侧的店铺密密匝匝挤着,连招揽客人的幌子上都绣着金线,格外惹眼。
再往前些是摆满摊子的市集,吆喝声不绝于耳。穿长衫的书生、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折扇的富家公子、挽着竹篮的仆妇,摩肩接踵地往前涌,脚步声、叫卖声、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吱声,混着远处戏楼飘来的锣鼓,搅成一团热闹的声浪,直往车帘缝里钻。
直到马车转过石桥,街面才稍显宽敞,可那股子由人声、香气、光影交织成的繁华气,仍像潮水似的漫在空气里,让她指尖捏着的竹帘都仿佛沾了几分热络。
“没想到姑苏竟如此繁华……”饶是孟宁常跟着父亲外出,这也是她第一次到江南富饶之地,眼睛连连望着窗外。
里侧的苏荷也开了眼界,这还是她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出远门,抓握着孟宁的手不禁又紧了些。倒是孟景明十分好奇,贴在孟宁后面跟着向外张望。
孟宁察觉到母亲的紧张,让孟景明先坐好,然后松开竹帘,身体靠近母亲了一些,安抚道:“母亲莫要紧张,宁儿和您一起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荷轻蹙眉头,叹出一口气,“来之前,我竟还想着留在霁州安稳过日,如今真出了门,反倒不舍得回那地方。”
孟宁莞尔一笑,赞同了母亲的说法。
没有人会在伸手触到富贵时,会随意毁去自己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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