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南山寺外。
铁甲军千余,将整个竹林围得密如铁桶,除了半夜飘起的雪沫,连只蚊蝇都飞不进这里头。
“当真不必将人敲晕了,抬回去?”戚同拧着眉,问收拾医诊工具的蒲南。
蒲南不语,一味将巫连拒推打散了的银针一枚一枚擦拭干净,再小心细致地收回针灸包。
“殿下的身体,殿下自己难道不清楚?”他将针灸包卷起,装回药箱,愤愤中也有些许无奈,抬眼觑了觑老友,道:“把过脉了,人冷静得很。”
话落,两位操碎了心的老人相视眨眨眼,尔后一同往林中望去。
漆黑天幕下,不远处摇曳的竹木下,两抹白尤其明显——一抹是地上微微隆起的不太容易叫人瞧得出来的衣冠冢,另一抹则是紧挨着巨竹的半矮人影。
戚同与蒲南甫一接到许广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主公出了宫,入了闹市,还叫人惹出了些许狂躁,正悠哉下棋的二人当即一刻不敢耽搁便火急火燎赶来南山寺。
那会儿,巫连便已经维持现下这个姿势坐在那无字碑前。
他怀里捧着个沾满湿土的棺木盒,左右手也都脏污不堪,却还死死捏着张纸。
听石涛说,那是懿慈太后生前留下的忏悔书,有什么内容,尚未得知。
再细问,这衣冠冢与忏悔书所埋之地,竟是那凡帝之女晚小主告知,而这又是近身侍奉懿慈太后多年的许广都不曾知晓之事。
真是怪了。
连许广都不知道的事情,晚小主又如何得知?
“姓林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看那什么忏悔书根本就是林梦晚自己埋进去的,故意骗我们主公来好找。”
同在观望的石涛对巫连特别宽待林晚晚仍然耿耿于怀,觉得林晚晚根本是个红颜祸水,先是害巫连当众失态,现又害其枯坐雪中。
主公已经一动不动坐那四个时辰有余,从天明到天黑,从晴天到雪天,身上更是积了寸厚的雪。
如下下去,若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念及此,石涛浓眉一竖,接着将嘴一歪,把嚼在嘴里的一棵草一啐,吐到地上,便握着腰间佩刀打算往前冲去唤醒巫连。
再不济,先将主公打晕抬回去,回头再向他请罪,也比让人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强。
结果他才刚抬了脚,戚同那厢却先一步抬手来拦着人,“石将军稍安勿躁。”
“神医既已替殿下诊过脉,道是无碍,将军又何必太过忧心?”他重复蒲南的话,耐心劝道:“殿下的身子,殿下自己当清楚。”
“那便由着主公放纵,在此坐到天亮,冻成雪雕?”石涛握着拳头,语气咄咄,一副随时要同人干架的模样,“主公有个三长两短,那不是中了那姓林的圈套,白白便宜了小人?”
戚同听得耿直了脖子,心道石涛将军还是如从前一般,太过耿直莽撞,说话亦不知转圜。
他拧了拧眉,尔后又无奈地摇摇头,再劝:“将军且消消气,何必非与一弱女子计较?”
末了,他还不忘提点道:“便是那晚小主在将军心中有再多不是,如今,她也替殿下寻着了懿慈太后的旧物,也算得上一有功之人,将军说是也不是?”
石涛却是油盐不进。
“这有何功劳?”他怒而遥遥指着巫连手上的发黄的纸张,道:“指不定,那东西都是假的。”
戚同挑眉,忙喝他:“将军慎言。”
从幽州来的幕僚、将士,无一不知道懿慈太后对于巫连的意义,自然更知道哪怕是一封忏悔书这样的遗物对于巫连来说有多么重要。
毕竟懿慈太后的一切,都随着她的自.焚之举,于宫殿倒塌时,全部化为了灰烬。
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如今,那忏悔书,或可说为遗书的物件出现,不仅仅是帮人将念想寻回,那书信上面的内容或才是真正能解开殿下的心结所在。
如此,那物件又哪里经得起人去猜辨真假?
石涛在戚先生难得凌厉的眉眼下也总算发现了自己的失言。
他眸色一滞,竖起的浓眉耷拉下来,盛怒的气势也消退了七分。
“多谢军师提点。”他退开一步,朝戚同拱了拱手,“是末将失言了。”
——“你没说错,这东西,根本是假的。”
巫连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就在三位亲随辩来辩去时,蓦地插了句话。
他单手握着那脏兮兮的棺木盒从阴暗中走来。
昏黄.色的火把照不暖他的脸色,他面白如纸,连唇色都是苍白色的,仿佛死过一回,一点活人气息都没有,叫在场之人都瘆了瘆。
戚同博览怪象遂对巫连这般幽魂作态勉强能够接受,常年与病患打交道的蒲南更自不必说。
倒是在场中生得最威猛高大且杀敌无数的石将军认真地颤了颤身。
偏巫连甫一走近,就单向着他问:“她人呢?”
石涛怔了神,一时未反应过来,还是戚同先点了他,巫连问的是晚小主。
“已经送回绍安殿。”石涛连忙应是。
*
卯时末刻。
冬日太阳起得晚,天还是黑漆漆的。
林晚晚思考人生半宿,是卯时初刻才入的睡,眼下还没睡足一个时辰,浑身都是瞌睡因子,是容不得人打扰的状态。
偏那殿门被人“嘭”的一声踢开,撞进一股寒风翻得她的床帐沙沙大响后,又有人掀了她的被,将她从床上提溜起来。
“谁啊,敢扰老娘好梦。”林晚晚还在梦中,只会大嚎。
但幽冷的声音从耳朵一瞬钻入她的脑部神经,将她心弦血脉一律绷紧。
“做什么好梦?”巫连的声音里还夹着些凛冬寒气,透着肃杀,“是昨日旧事,还是明日预言?”
林晚晚神思陡然清醒,混沌迷蒙的眼睛也循着声音,在一瞬间看向巫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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