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落,雪化为冰,工地无法开展正常劳动,建堰工事暂停一月。
今年没有雪灾,经过一年的恢复,长郡兰邑等地已经重新步入正轨,被齐恕罚来修渠的人可以回到家中过冬,营地也从丹山口撤回黛阳行馆。
星官奚与向姬一直没有回泠都,并且让家里仆臣把水晶片、测目图等送来,趁着冬日,在黛阳郡找患有近视远视眼疾之人,继续他的视力校准大业。
齐恕没管他,让他自己折腾,趁着下雪天寒,在黛阳郡城里城外巡查。
她现在是庶人,没有乘坐马车牛车的资格,要靠双脚走路,显然有点太为难人了,只好找到黛阳郡守,跟他讨个通行令,假郡守派差公出之名,得到一辆马车,供她出行方便。
郡守怕她出意外,还请彭余将军与他同行。
齐恕便带着小风、诸亿还有彭余在城里城外转悠,但都不知道她转悠什么,只知道她这家问问,那家看看,看人家的农具,看人家农田,看人家的粮食。
转了半个月,齐恕琢磨着,想开个农耕讲座,但消息传出去,众人看完告示,皆一哄而散不以为意。
“长安君确实是有能耐的,可她种过地吗?拿过农具吗?”
“就是,怕是连稻子和麦子都分不清楚,还教人种地。”
“长安君谋划谋划修渠这种大事还行,种地还是算了吧。”
人们纷纷摇头。
很明显,没有人相信她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族子嗣会种地,就连水工令、星官奚、黛阳郡守,甚至是彭余将军都不相信一个不事农耕的人,能教人种地。
齐恕在黛阳行馆等了两日,一个人也没来,黛阳郡守讪讪道:“长安君,此事还是作罢吧,种地之事,国人都会,也用不着教。”
制造开山火雷时,反正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让她试试也无妨,而且她是王族,读过的书见识过的东西比别人多,大家都愿意让她试一试。但种地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可以说整个黛阳郡,甚至整个齐国,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比她会种地,没看到实效之前,没人相信她能教人种地。
齐恕叹了口气,果然,人的偏见是一座大山。
“郡守大人,能否给我两块地,让我试试?”
“长安君真要种地啊?”
“在下现在是庶民,庶民不种地干什么?等水渠修完回不了泠都,就在这儿种一辈子地得了。”
“长安君说笑了,长安君岂会回不了泠都。”
谁都知道长安君被贬庶人被罚修渠,就是为了给被她杀的曲氏四族及与之相关的老贵族们一个交代,迟早要回泠都的。
齐恕却悠悠叹道:“那也未必,若中大夫变法失败,我就要以死谢罪喽。”
“给我两块地吧,让我试试能不能种出东西来,就像开山火雷一样,万一有个什么效果呢。”
给她两块地容易,但黛阳郡守觉得,她真的会种地吗?
会不会种,有后效可观,黛阳郡守划了两块地给齐恕,又问她是否要一些农具,齐恕却说想自己造农具。
自己造农具……啊……好吧,小孩子贪玩正常。
齐恕带着小风和诸亿去看了看郡守划给她的那两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处在冬日休眠当中,查看其土质后肥力并不是太高,只能算中下等。
回到行馆后她便闭门不出,开始着手画图,没有纸张还是很不方便的,比如她想画图,只能在帛书上画,下笔都要十分慎重。
诸亿和小风跟在她身边刻字,小风沉默寡言,一直一声不吭,诸亿却时不时好奇齐恕在做什么,搅得齐恕好不心烦,索性让她去给星官奚帮忙。
而星官奚听闻齐恕在画图,疑心齐恕又要做什么新奇的东西,正好他采集了许多组数据,却无法找出其中规矩,便借此来找齐恕,想请假齐恕。
星官奚找到齐恕,看了半天没看懂她要画什么,便左一句右一句问她,然而齐恕沉浸于研究她的图纸,不甚心烦,无情地赶走了星官奚,还告诉他,兰邑郡守有一女儿,最通筹计之术,小有声名,他可去找她帮忙。
星官奚可怜地叹了一声:“长安君真是管杀不管埋啊。”悻悻地离开黛阳,往汜水去了。
折腾了两日,齐恕终于画出了她要的图,找来彭余将军,兴冲冲赶去黛阳郡工坊,想找工吏帮忙。
郡工坊与国工坊大体规制上差不多,只是规模上小很多。
齐恕将图纸给郡工令看,然而郡工吏老眼昏花,已经不太看得清图样了,招了个正在打铁的匠人过来,让他帮忙看图纸。
年轻的匠人出现在齐恕面前时,向她抱拳行礼,她有一些恍惚,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面白清俊,眼角微垂,双目炯炯,黑白分明,视瞻不转,从他的眼神里,齐恕感觉他们应该见过,且说过话,他流露出期盼她记得的神色。
可她确实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见过你……”齐恕回想道,“你是叫……”
他眼中更亮了一些,唇峰如山峦起伏,连绵的唇角笑意更盛。
“他叫卫邢。”彭余抢话道,“长安君忘了,白下城断粮八日,就是他带人凿开的冰路。”
“哦……”齐恕恍然,“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水淹的‘将军’。”
卫邢略咬下唇,腼腆道:“正是小人。”
“后来参与了小丛山械斗,被我罚了三百鞭,罚来修渠。”
卫邢惭愧低头,“是的。”
“没有关系,问题不大。”齐恕摆手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现在与你一样,也被罚来修渠了。”
她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打量卫邢,一年不见,他长高了很多,十七八的样子,已经有……约摸一米八几的高个子了,齐恕自忖她自从回到齐国,伙食足了之后就一直在长个子,但也还只是十三四岁普通女子的身高,目测只到他胸前。
这真是让人不爽。
“你为何来了郡工坊?”齐恕从他身旁绕开,径直走到他刚才打铁的地方,从她们一进来,他就一直暗暗看着了。
彭余又抢白道:“这小子本来在丹山口开山修渠,但开山需要铁钎,郡工坊缺人手,就把他调到此处打铁了。”
“会打铁?”齐恕背对着他,拿起他刚才打的刀具看了看,还是个半成品。
“会,会冶金,也会打铁。”彭余又抢答。
齐恕转过来抿唇白了彭余一眼,“你让他说。”
大胡子彭余嘿嘿笑了笑,“是。”
“会做兵器?”齐恕又问。
“会。”
“会做农具吗?”
“也会。”
“木工呢?”
卫邢迟疑:“略懂,不精。”
齐恕笑道:“你竟还是个通家。”
她放下刀具看向他,头发梳束在头顶,额前系着巾帕吸汗,因为忙碌散乱的头发挂在额角,望过来的目光像一头单纯温驯的羚羊。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齐恕轻轻地念出这句不太合适话。
她收回眼神,正色道:“这份图,你看一下,能否做出来?”
卫邢上前两步接过她手中的图,仔细端详图样后问道:“这是农具?”
“是。”齐恕肯定道,“曲辕犁和耙。”
卫邢看着图道:“小人还从未见过这种农具。”
“东西按道理不难,能不能做吧?”
“能。”卫邢认真地回答。
“行,你做吧,我就在这儿坐等着,有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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