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崔丽都今日回来,崔夫人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家中女眷。
远远听着“三娘子来了”,她们齐齐起身迎到门边,氛围倒比崔绍这边多了几分亲厚关爱。
只是崔丽都从前管过家,大家族里,不信有什么亲厚关爱。
这些女眷里,不可说完全没有真的想念心疼崔丽都的人,但至少一半都是想来看笑话的——
崔绍统御全家,崔丽都倚仗父母,自幼高人一筹,眼下落魄如此,岂不让人心中痛快?
这些上京城里的高门女眷,最擅长逢场作戏的手段,什么真心实意演不出来?不过是水平高低罢了。
若是从前,崔丽都或可与其周旋一番。
但即便是面对父亲崔绍,她都懒得多加言语,又何况是这些人?
她就只去望她母亲。
崔夫人许久都没有见过她了,面前的女儿和多年以前离家的模样区别太大,即便心中万感俱全,乍见初时,眼泪还是倏然落了下来。
她望了崔丽都一眼,不期然对上她那双平静而黑沉的眼睛。
就那一瞬间,她眼中的心疼仿佛凝滞。
也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连起身迎向崔丽都的动作和双手都变得迟疑。
众目睽睽,她仍然开口唤了“琲琲”。
崔丽都没有让母亲下不来台,垂眼唤她“母亲”。
相亲的几位女眷推着她们母女同坐,双手叠握之时,崔丽都都能感觉到崔夫人躯体的僵硬。
她们靠得近,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动作间又难免转向彼此,目光却再没有一次对上。
若不是有人簇拥着她们哭得稀里哗啦,她们母女之间的尴尬,当真是半点也要遮掩不住了。
好在到底有几个亲近而真心的女眷在,场面总是冷不下来的。虽说难免落泪,总还记得互相宽慰。
宣平侯世子战死时是什么样子并不是秘密,即便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听到也难免要皱一皱眉。
事情落到自家亲人身上,难免就更加注意她的情绪,干脆对所有伤心事一概不提。
只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关心崔丽都本身而已,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罢了。
但崔丽都实在话少,时间长了,眉宇间渐渐满是倦怠与不耐。
女眷都是眼力卓绝的人精,话说得多了,也能感觉到不宜多留,便又寻了借口分别散去,留下时间给她们母女相处。
空间终于安静下来,环境也终于方便。崔丽都想起崔绍的那些话,直言道:“我不想住在府上。”
崔夫人脸色微变。
方才氛围和睦,她本已松弛一些,却不料众人才刚刚散去,崔丽都竟立刻提出要走。
她当然知道崔绍对这个女儿有如何的想法与安排,此刻有些犹豫地开口试探。
“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他脾气硬,说话难听,一时冲动才说重话。你不用理会他,只继续留在府里,他不会撵你们走。”
崔绍也许在某些小事上对妻女会心软,但事关崔家,他自然言出必行。
而母亲呢,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故意说这些不可能的话安慰她。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实打实的东西要不着,这种空落落的虚言就更没用。
崔丽都也难免觉得无趣,道:“不是因为他,是我自己不想。”
她连看都懒得再看,淡声道:“今日才回京就见这么多人,以后也少不了这样的场面,我实在没有心力应付。母亲在京郊不是有一处庄子吗?我就去那里好了,也安静些,便于我养病。”
崔绍不会让她长久住在崔家的,也不知寻了什么地方要打发了她。
与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去选。
她病得正是时候,这张憔悴的脸,足以激发母亲心中对她因亏欠而产生的一切慷慨与补偿之心。
她要一处庄子,她不会不愿意给。
崔夫人的心被方才一顿寒暄已催软了许多,见她提到自己生病需要静养,又实在不肯罢手。
她试图劝说,道:“我瞧你大约还没好透,寻个清静地养身无妨。在家不好吗?何必非要去庄子上。”
更何况,离家多年又年轻丧夫的女儿才被夫家送了回来,又远远地送走了,叫外人看着像什么话?
崔丽都微微拧了拧眉。
她对于母亲因为几句旁人好话而立时催生出来的慈爱有些莫名和不耐。
她推拒道:“侯爷体恤我,将这些年我在家里惯用的人都拨了许多来,哪能都放在崔家?尤其是那些护卫,总是惹眼不便的。”
沈家是家里,崔家反倒不是了。
崔夫人听得心中酸涩。
她当然能听出崔丽都是以此为借口,从前成日里抱在自己怀中唤“阿娘”的女孩儿和自己生疏至此,她不会忘记是什么原因。
想到原因,她又恍然大悟,自己说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多余可笑了。
她被温情冲昏的头脑再度清醒,想到了自己之前已经与崔绍约定好的想法。
既然崔丽都是主动提出,倒免去他们的难做,只消她有过这么多番挽留的动作,这也就足够了。
她痛快地放了手。
“那你便去罢。住到庄子上,万事都去不到你面前,你只管清静休养。身体好了,再说将来的事。”
将来能说什么事?崔丽都垂下眼睫,目的达成,不再辩驳,温声致谢。
她起身向外走去,背后没有眼睛,却仿佛看到崔夫人在她身后松了一口气。
是她对待母亲的态度太温和了,误让母亲觉得她历经打击、心气消损了?
这可不行。
菩萨一样慈眉善目的母亲,也得与父亲一般提心吊胆才好啊。
崔丽都停下脚步,骤然回头,看见母亲再度警惕起来的神情。
她问道:“派车去城外接我,是父亲还是您的主意?”
若是崔绍如此做,她其实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崔绍说是崔夫人派的车,他也不屑在这些事上寻个妇人推脱。
崔夫人没有说话,但面色变得相当尴尬。
崔丽都明白了。
她勾起唇角,笑了一笑,道:“多谢母亲体恤。”
骨肉亲人之间尴尬的复面终于完成,谁也没有强行再聚,各自散去安置,连晚饭都没有在一处共用,只是为崔丽都准备了好些从前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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