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他们走时京城还乍暖还寒的,等他们再回来已经有了些初夏的热意。
比萧芾的队伍先一步到京城的,是陈郡守的折子。
他在折子中夸赞萧芾在岭南的诸多所做作为,还感谢了陛下对岭南灾情关心,承诺明年之前一定带人将横阶灌溉的法子实施到位。
萧芾回京那日,萧桓专程在宫中摆了酒宴为萧芾庆功。宴席上,觥筹交错,在百官面前,萧桓龙颜大悦,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不愧是朕的儿子,虽然年龄小但有朕当年的风范——这可是大功一件,让朕好好想想怎么赏你。”
可惜萧芾还不到加封爵位的年纪,加封的话恐有逾制之嫌,但这么大一个功劳,只赏些金银财帛的话又太俗了,配不上这份功劳。萧桓想了想,心中有了计划,“这样,原先一直拘着你也是怕你受伤,朕看你现在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朕许你出去在军营里正经学点拳脚上的东西,骑马射箭只要你喜欢都能学。”
这听上去不算是什么天大的封赏,实际上暗藏玄机。这一纸诏书等同于是给了萧芾一个光明正大接触军队,结交将领的契机,也是变着法地给萧芾培养军队中的势力。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萧芾只是性子有些软弱,在萧桓说出这份恩典的时候,他瞬间就明白父皇的意思。于是他恭敬地叩首谢恩,退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待他坐定后,薛蓝在旁边捧起他的脸看了又看,心疼不已,“出去一趟怎么黑了这么多?”
他握住母亲的手,温言向她解释:“母后,岭南日头要比京城毒,儿子天天在忙着,肯定会黑。这又没什么,捂一捂过个冬天就白回来了。”
“真是的,一个人出去就要注意一点,别让母后担心。”
这种时候,萧芾认错的态度一般都很积极,“是,叫母后担忧,是做儿臣的不是。”
对于随行副使谢翊与薛宁的功劳,萧桓的意思是私下对着他俩再说——其实主要是谢翊,薛宁怎么都好应付,而谢翊实在是封无可封,确实是一个麻烦事。
宫宴还在进行,在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的下,萧桓不动神色地吩咐内侍传诏传这两个人到书房来面圣,他早一步离席,结果来的只有薛宁一个人。萧桓皱眉啧一声,“谢翊那个小兔崽子又跑了?”
传诏的内侍跪在旁边,战战兢兢地把谢翊的话带到,“回陛下,靖远侯回话说……他有点事要处理,稍后就来。”
“行吧行吧。”萧桓挥挥手,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谢翊溜得比兔子还快,经常一转头就找不着影了,萧桓也是习惯了他这样,“随他去吧,横竖不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随后萧桓转而看向面前恭敬地垂首而立的薛宁,“你想要什么恩典啊,薛家小子?”
这句话看似是问他,又似乎直指他背后的薛家。
薛宁掀袍跪下,挺直脊背,将心里打过无数次腹稿的话说出来,“回陛下,臣想留在御史台为陛下做事。薛宁只是薛宁,是陛下的臣子,臣不想旁人再提起臣就是薛家了,而是凭借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这话说出来有点打皇帝的脸——刚才皇帝还以他暗指薛家,这下薛宁却要和薛家切割。
不过萧桓没恼,他有些好奇,毕竟薛宁也算得上他的侄子,于是顺着薛宁的话头,与他说起薛平威,“先不说这个,你父亲——你还没回来他就几次三番宣扬你是大功臣,此事你怎么看?”
朝中看不惯薛平威这个“国舅”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的官员可不少。
此次南下,萧芾还没回来,他就开始四处吹嘘他儿子在此事中出力甚多,陛下的奖赏要什么就有什么,甚至扬言薛家替代那些百年世家只是时间问题。
薛宁上半身伏在地,将姿态放得极低,心中暗暗怨念自己的父亲做事不想后果,只图面子,“回陛下,此乃欺君之罪。若论功劳,首在皇子殿下与陈郡守,再者是靖远侯,最后才是臣。家父所言实是妄言,请陛下明察!”
看见薛宁的态度,萧桓板着的脸上才难得露出一丝欣慰,“怪不得薛蓝要把你要来给芾儿做伴读,果然是有本事的。”他话锋一转,“那朕再问你一件事,你怎么看待芾儿和薛家?”
“臣、臣不敢妄言皇子芾。”薛宁上半身伏得更低了,额头几乎挨到地上,一股寒意渗透五脏六腑,背后渗出一身冷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算了,朕不为难你了,”萧桓见他吓得够呛,示意他起来,问起他刚才所要的恩典,“你想呆在御史台这件事,皇后知道吗?怎么说你是她专门带进宫来给芾儿做伴读的。”
薛宁如蒙大赦,连忙回道:“临行前,臣已经将心志禀告皇后,皇后也准许臣此后在御史台做事。”
“行,朕允了。你先退下,回去静候诏书吧。”
薛宁退下后,书房内归于寂静,萧桓又问刚去传召的内侍,“靖远侯也没说他去哪?”
“回陛下,靖远侯说,他要有事要去见少傅一面。”
少傅府此时是难得的清净,陆九川正靠在屋内的躺椅上看书,今日他并没有赴宴,一个人待在府上难得偷了个闲。
房中香炉里点着檀香与桌上的茶香交缠着萦绕鼻尖,窗外几丛翠竹随着微风摇曳着,竹影婆娑沙沙作响,里外交相呼应着,可谓悠闲自得,岁月静好。
“先生。”呼唤声打破了寂静,门被推开时多了几声清脆地铃铛响。
陆九川知是有人拜访,坐起身后发现是谢翊从外面进来,他放下书卷,从躺椅上坐到桌边,略有些诧异,“这时候宫中有庆功宴,将军不在宴上受百官敬贺,到我这来做什么?”
谢翊神秘兮兮地走到他身边坐下,一手背在身后,冲陆九川露出一个笑容,“劳烦先生伸下手。”
陆九川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他说的做,对着谢翊手心朝上,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手腕忽然一凉,陆九川低头一看,腕上多了一串光泽温润,圆润饱满的珍珠手钏,他微微一怔,“你这是做什么?”
“岭南多产珍珠,当日在镇上闲逛无意看见这串手钏,瞧着温润雅致,便觉得与先生的气质相衬,顺手就买了。今日一看,我眼光果然不错。”谢翊的目光落在陆九川腕上,似在欣赏一件完美的搭配,语气里带着些得意。
陆九川听后忙要摘下来还给谢翊,“这么贵重,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吧。”
刚摘了一半,谢翊按住他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执意要把手钏重新戴到他的腕上,骨节分明的白皙手腕与珍珠堪称相得益彰,“我听说先生为了书阁的事忙了很久,还有前段时间的请先生帮的忙。小小赠礼,聊表心意,算是我给先生的答谢,所以先生一定要收下。”
陆九川看着手腕上温润的光泽,又抬眼看着谢翊极为认真的神色,他也不好再拒绝,将手收回去,还是不忘叮嘱:“此物贵重,多谢下次不必了”陆九川顿了顿,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既然你来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关于皇子芾。”
谢翊眉头微蹙,表情颇有几分为难,“做臣子的私下妄议储君的人选,这怕是不妥吧……”
陆九川端起面前的茶杯,吹去上头的浮茶,轻呷一口,心说你面对陛下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小心翼翼,面上仍平静道:“你就当我做少傅的,想知道学生的近况就行,虽然信中你偶尔也写了皇子芾,但我还是想知道具体的。”
听他如此说,谢翊这才放下顾虑,毫不保留地将这几个月自己与萧芾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说了出来,末了,他停顿了片刻,又说:“恕我直言,为君者,需要的不仅是仁心仁德,更需在复杂局面下洞察利害、权衡轻重又能够当机立断的魄力与手腕。皇子芾的仁德的确叫人敬佩,但有些时候这份仁德太过优柔寡断,可能会有些无力。”
“好,我明白了,多谢将军。”
谢翊估摸着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向陆九川告辞,匆匆离开少傅府,往皇宫去给萧桓复命了。
皇宫书房内,灯火通明。萧桓坐在御案后,看着匆匆赶来的谢翊,佯装责问道:“你跑哪去了?连朕的诏见都敢耽搁”
“陛下恕罪,臣刚去少傅府见陆先生了。”
呦呦呦,还陆先生。
萧桓心中冷笑,鼻腔里“哼”了一声,“写给你的信收到了?九川为了你那个书阁跑上跑下,都不见得他对朕有这么上心,以朕对你的了解,肯定得去先见他。”
“臣谢陛下体谅。”谢翊也不辩解,只顺着话头应承。
书房里备着为来议政大臣准备的紫檀木太师椅。萧桓刚开口赐座,话音未落,谢翊早已眼疾手快地选了离他最近的那张椅子,一甩衣摆大大方方地翘着腿坐下。
“给朕说说,你给陆九川都送了什么好东西啊?”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