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井口就在养心殿的后墙边,地下的通道能连到皇帝寝室旁,这并不奇怪。但皇帝为何行为如此异常?
小心翼翼地将负伤的柳轻尘藏在一处隐蔽的纱帘后边,步奂又折回来,将老皇帝的身子翻过来,又将两指探在他颈侧。
还好,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但尽管如此,老皇帝的脉搏仍然弱得令人心惊。步奂鼻尖浮动着浓郁的腐烂兰草气味,一时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还是从旁人身上传来的。
被步奂一探颈侧,老皇帝悠悠转醒,步奂心头一跳,正要再补一记手刀,看到老皇帝迷茫的眼神,手却硬是停在了半空之中。
“你,你是谁。”老皇帝痴痴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要害我!”
这老人满脸的褶子,眼球半是浑浊,已经是行将就木了,可是他嘴中说出的话,却如三岁小儿一般!
梅妃和耿霁月的话语在步奂脑中闪过,她微微睁大了双眼,一丝猜测忽而闪过她的脑海,她提起老皇帝的领子,狠声道:“回春堂堂主步隐,到底有没有刺杀你?”
老皇帝瑟瑟发抖,一听到“步隐“两个字,”眼中似有清明闪过,他随即回过神来,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语气道:“步隐刺杀我,我让人就地斩了她。”
来不及继续盘问,匆促的脚步声忽而从殿外响起,步奂抬头细听,忙放下老皇帝的衣领,转头奔向柳轻尘所在的地方。
下一秒,养心殿前殿的殿门被打开,步奂二人带到殿中的若有似无的腐烂兰草气味顿时散了大半。步奂拖着柳轻尘躲在纱帘后边,一边紧紧攥着袖中的匕首,一边四处寻找着可以出去的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前殿逐渐响到穿堂。
“大人突然造访养心殿,可是出了什么事?殿下正好生在后殿歇息。照理来说是不愿人随意打扰的……”
“闭嘴。我晚来一步,这江山说不定都得易主了。”
“大人的意思是……”
随即那太监的话骤然哽在喉头,见老皇帝倒在地上,颤颤巍巍,那太监忙发出一声老乌鸦似的尖叫,忙奔上去扶老皇帝起来。
“哎呀,大人,这真是……这真是救驾之恩哪!”太监被吓得声音都走了调,只下意识不住地说着吉祥话。但是他的话语很快就被淹没在甲胄的碰撞声之中,下一秒,几十个矫健的女使鱼贯而入,在养心殿各处搜索起来。
那太监跪在原地,颤颤巍巍抬起头,那被他唤作“大人”的女子,从他的身旁大迈步而过,熟门熟路地走到木门旁边,却见暗褐色的血迹,从木门一直延伸到后殿深处。
“大人,发现了这个。”一个女使低着头,双手将一截染血的纱帘呈上她的面前。
后者眼神一凛,忙往纱帘所在的地方所去,只见后殿的槛窗大开着,窗边隐隐沾染着暗褐色的腥黏血渍,而剩下的血渍则被掩藏在后院茂盛的杂草中,不见了踪迹。
她暗骂一声,回殿中将那些个女使都叫住,让她们出了养心殿,从各条小路搜查养心殿附近沾血的地方,巡查闯入者的踪迹。
等到殿中的女使散尽了,养心殿复又安静下来,那太监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将意识混沌的老皇帝扶回到榻上,暗道倒霉。
照理来说,离皇帝起早还有半个时辰,他本可以在殿口再与其他太监们闲聊片刻,谁想到那大人急匆匆冲进来,就道有刺客。
他又给老皇帝盖上被子,随即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冠,打算往养心殿外走去。
刚迈出一步,那太监便觉颈间一凉,还没来得及呼救,身子便瘫软了下来。
步奂扶着他的身子,确保他倒下来的时候没发出太大的声响,随即将他摆在老皇帝的床榻旁边,摆出副假寐的样子,才放松心神呼了口气。
方才若直接逃跑,就算成功穿过槛窗,大约也跑不远。
所以步奂方才故意割破掌心,将血抹在了纱帘和槛窗上,塑造出了逃跑的假象,但实际上……
“吱呀”一声,柳轻尘跌跌撞撞地打开了木门。
“不过,你那药是从哪里来的?”柳轻尘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在步奂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赌了一把,没想到皇帝枕边竟真有常备的参丸。”步奂说着有些歉疚道,“就是方才为了作假,染了一手的血,所以那参丸上染了些我的脏血,委屈姐姐了。”
“无事,只是这到底是皇帝用的东西。效果竟这般好。”柳轻尘奇道,“不过,接下来我们怎么逃?从窗槛出去,定然会被刚才那伙人发现,我们总不可能……”
她看了眼步奂的眼神,随即有些惊讶道:“你难道真打算?”
步奂朝柳轻尘眨了眨眼:“姐姐可愿陪我再赌一把?”
“赌什么?”
“赌刚才那伙人是谁。”步奂一边这么说,一边脱下了身上的夜行衣,将其丢入地道中。
柳轻尘效仿她,片刻之后,她们又变回了定坤宫的两名宫女。
养心殿的大门又被推开,值守的太监忙警觉地凑上来,但是看到来人,他们的眼神方才松动。
“大人方才已经走了,二位姑娘,怎么还留在殿里?”
柳轻尘不安地往后瑟缩了些许,步奂却面不红心不跳地冷声道:“寒雀大人让我二人为皇上诊脉,确认他无事再走,怎么,不行?”
“这,这大人的意思,小的们自然不敢质疑。”那太监应声道,柳轻尘刹那间抬眼,眼中全是讶色。
但那神色很快被她收了回去。她只是垂着眼,极力镇定地站在步奂身边,不发一言。
那太监正欲退回去,步奂又道:“寒雀大人引着女使们去哪了?我好去寻她们。”
“回姑娘,都往养心殿后边去搜查了。”
步奂点点头,就这样带着柳轻尘走出了养心殿。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们走后没多久,老皇帝悠悠转醒,他似一条狗一般在地上嗅闻片刻,随后盯准了淌着步奂血液的地板。他看着那血,仿若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片刻后,他竟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起那血液。
走出一段距离后,确保那太监看不到自己,步奂才带着柳轻尘加快了脚步,快速绕过几个弯,走到了前往定坤宫的路上,步奂这才舒了口气,再一摸颈后,已全是冷汗。
“所以那割断绳索之人,竟是寒雀?”柳轻尘也方从刚刚的险境中缓过神来,但是心脏仍然撞击着胸膛。
“不仅如此。”步奂想到从前种种,冷笑道。
怕是许多事情,都与杨慈音脱不开干系。
步奂转头看了眼包里刚采摘好的浆果,依然完好无损。
只要将这件事弄清楚了,怕是很多事情都会明了。
柳轻尘直接回了定坤宫,步奂则匆匆与她告别后,快步往自己寝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步入院中,步奂却发现多数宫女都不在,只剩下几个年纪较轻的,急匆匆地收拾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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