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接通电话，那压迫感才跟着散去。
厉宗南靠在椅背上，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传来：“宗南，别回家，对抗演习结束了，这两天你别见他，等我回去再说，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算妈求你了，听话。”
手机还没普遍流行，厉宗南拿着的是个黑色直版，半截屏幕亮起来时带着黄光，声音大了会漏音，身体前倾保持不动的傅九莲正好离他很近，将对面的话听个明白，那显然是孙阿姨，语声急切带着恳求。
“有能耐他就sha了我。”厉宗南声音低沉，没有丝毫畏惧，说完就撂了电话，再打进来的他不接。
厉宗南告诉司机新地址，语调平稳，话语简洁，要求快点开。
坐在后面的傅九莲有些心惊肉跳。谁等着厉宗南？谁要sha了他？
整个车厢里的温度都似降低了。
司机也觉出事态不对，老实回道：“好嘞，二位坐稳。”
傅九莲对北市其实并不熟，生活区主要集中家里和学校周边，再远一些的地方都要查地图。厉宗南并没有去西cheng，而是fx路一处居民区，独门独院。
与宋加加家里的院子不同，她来的地方进了胡同，是石头和红木堆砌的门楼，周围静悄悄的，人很少。
司机停好车，厉宗南付款走人，傅九莲猜他家出了大事，他明显压制着怒气，连书都忘记了。
傅九莲取过来来匆匆塞进包，拎起裙摆快步跟上。他回头看她一下，面容紧绷，眼神里闪过嘲弄，像换了一个人，但他没说什么，到了门前，伸手扣响。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厉宗南简洁回：“我。”
里面的人走近，并没开门，压低声音解释：“宗南，家里有些乱，你妈让你待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厉宗南语气加重，声音也更沉：“开门。”
女人恳切规劝着，却抗不住外边人态度强硬。
片刻功夫，那门还是被打开了，那是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微胖，面容饱满，她神色明显紧张，嘴边笑容不自然：“宗南，你先回学校吧，屋里还脏着，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厉宗南将门推到一边，大步流星往里走，满身低气压，淡淡问：“他呢？”
女人一惊，匆匆瞥了眼傅九莲，也顾不得问什么，追在厉宗南后面，焦急回着：“这....你爸刚走，一切你都要听你妈的。”
路过耳房，厨房，左右两边厢房，里面有棵大石榴树，树杈上是精致的鸟笼，厉宗南嘴角微勾，脸上却没一丝笑意，自言自语般：“走了？不是在等我吗？我还没回来他怎么就走了。”
他目光扫到一间房时，瞳孔微缩，浑身冒着寒气，长腿一迈，绕过石桌他几步过去，双手用力推开虚掩的屋门走进去，一直跟在后面的傅九莲就看到里面沙发歪着，茶几被砸了，电视翻在地上，满地的水和碎玻璃渣，还有几条死鱼。
女人匆匆过来：“宗南，这乱的没法待人。”她又捎带上傅九莲，笑的勉强：“这....是你朋友吧，你们先出去逛逛，等你妈回来再说行不？”
“乱了挺好，都不用过了。”厉宗南环顾着周围，声音像从齿间磨出来的：“这个家早就烂了！”
他一动不动：“不用收拾，出去吧。”
“宗南---------”女人焦灼又要说什么。
厉宗南没出声。
女人十分不安，又看傅九莲，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出去了，走时顺手带上了门，关住了里面的杂乱。
傅九莲皱眉看着，整个屋子都要砸完了，有点严重，结合厉宗南先前那些零星话语，是他们父子的事。
她瞅着地上那几条死鱼，这是气成什么样，连鱼都不给活路？她敏感的知道，现在她最好安静离开，这样大家都好看，然而她没动。
厉宗南去了一间卧室，傅九莲瞄了眼，那里书架歪了，上面的书落了一地，还有一些文件盒，他垂眸一一翻看着。
地上都是碎玻璃，他刚刚就咯吱咯吱踩了过去，也不知有没有被扎到？
里面久久没动静，傅九莲酒后虽有些晕，但思维还在，她在角落的四方几上看到一块硬纸板一样的文件夹，小心避开脚下危险，拿过文件夹蹲在地上轻轻推着，把那些锋利玻璃聚在了一处，厉宗南半天没出来，等她归拢的差不多时，他突然出声：“我让你动了吗？”
低头想事的傅九莲被惊的一颤，看向悄无声息走过来的厉宗南，表面上他好像收敛了所有情绪，眼底却压抑着一股戾气，危险非常，像随时能爆发。
傅九莲没说话，站起来把工具放回到原来位置。
厉宗南弯腰拾起地上一支歪斜的酒瓶，造型漂亮，瓶体足够厚实，幸免于难，液体呈琥珀色，一看就是洋酒。他拧开瓶盖，一仰头喝了一口，咬着后槽牙半晌没动，颌骨明显凸起，像是一种强烈的隐忍，他喉结飞快一滚，接着他又灌了一口。
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在傅九莲胸口徘徊，她看出厉宗南的难受，又以这种方式，沉默地宣泄。酒精并没能麻醉他，眼睛微眯，渗出了湛湛寒光。
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应该很差吧。厉家三个儿子，听说老大参军，人一直在部队，老三在孙阿姨任职的地方读高中。其它的她也不大清楚。
厉宗南一个人沉默喝酒，坚如磐石地立在那，室内异常安静，好半晌，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旁边：“去外边找董姨，和她说，让她打车送你回去。”他喉结滚动，声音低缓：“我不能送你了。”
“二哥，我带着钱了。”傅九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又喝了一口，轻声问：“你家有饮料吗？”
厉宗南半垂着眼，似想了想才回：“自己找，没砸就还有。”
傅九莲在小隔间的透明冷藏柜里看到了被码的整齐的各种茶叶，咖啡，果汁，她从里面取出一盒包装精致的橙汁，倒在杯子里，太凉了，有点冰手。看到旁边的不锈钢保温壶，晃了晃有水，她兑了些端出去。
厉宗南手边的酒瓶已经下去了不少，完全是敞开了喝，她走过去轻声劝说：“咱们喝果汁吧，热果汁。”将手中的杯子端起来递向他。
厉宗南原本漆黑有神的眼如今变得如覆着雾霭山岚般黯沉，脸色更是透出一种异样的白，他看也没看她：“你自己喝。”
傅九莲不禁担忧起来，这要是他爸回来，他这个样子肯定吃亏。
她静默地抿了口果汁，然后把两个杯子都放好，靠近他：“你要一醉方休，我陪你。”
她趁他胳膊落下时，从他手上夺过酒瓶往嘴里送，涩的辣的她一时间分不清，直冲头顶，液体入了喉，只觉火烧火燎，并不好喝。
傅九莲想制止他，希望他不要再喝，她很冒失，但却至真至纯。过了那个年岁，就不复存在。
厉宗南伸出胳膊捉住她右手腕，那修长手指刚劲有力，她动不得丝毫，酒瓶从她嘴边移开，她用左手扣住瓶口,看着他，轻摇了下头，眼神无声说着：不要喝......
他一根根地移开她的手指，力气不大，她做最后的坚持，无名指插jin瓶口做无谓的挣扎，渐渐昏暗的厅内，他集中精力，眼神对焦注视着她，他捏了下她的骨节并不能拔出，改从下面抽走了瓶身，酒意让他微眯的眸子更显深邃和沉重，他说：“傅九莲，你听话，喝完果汁就回家。”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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