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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沉溺

小说:

圣僧,渡我一生可好

作者:

紫邑

分类:

穿越架空

五日前。

昭煌寺,泾江崖。

临近冬日,崖下激流减缓,崖边金佛之下,有无数僧人跏趺入定。

每日,入昭煌寺的信徒都会来此,或在金佛前供上一炷香,或双手合十,默诵经书,虔诚祈祷。

自金光现,昭煌寺主持相释告知天下佛地,佛子渡过心魔劫难之喜,便如天下同庆,无论路途多远,都阻挡不住朝拜之人的脚步。

几百近千年来笼在佛家顶上的阴霾一夕散去,至高佛法有望更进一步,当真是再如何庆贺,都不为过。

然佛子至今闭关未出,这些人也只好在禅房所在、金佛之前,表朝圣之心。

此时,金佛之后,佛子闭关之所。

世人渴盼一见的佛子端正盘坐于一方简朴的蒲团,袈裟缠绕在身,覆于以莲花坐双盘的膝上。

禅房内,除面前塑了金身的佛像,再无其它摆设。

佛子佛眸轻阖,眉目舒展,玉曜无双的面容似有盈润佛光笼罩,再没有什么,能比此刻的他,还称得上“宝相”二字。

定境之中。

心静谧空无,己身所在之处,轮回池水雾涤荡不休,三生花盛放、凋落,渐渐,又展开枝叶,捧起花苞。

花瓣再次滴露时,池水正中之人似有所感,缓缓睁眸。

随他的动作,原本空无一物的天地顷刻变幻,大地生机盎然,苍穹繁星落入人间,化作不尽甘霖。

有光破开雨雾,一点一点,点亮无边霓虹。

弱水流经远山,蜿蜒不尽,目光所及,再无迷雾遮目蒙心、阻碍前路。

天地在此心,又仿佛,此心,便是天地。

佛眸览尽天地宇宙,再阖上,无喜无忧。

似有一声轻响,叩着一扇无形的门。

告诉他,是时候,该推开了。

这段时日忙于接待香客的主持相释算准了时辰,不多一刻也不少一分,恰恰在相曜醒来的一瞬,推开房门。

相曜缓缓仰头。

师父的面容隐在盛光之间,身形未变,却柱了杖,半边身子微倾,行路时,与寻常年迈老者,一般无二。

竟仿佛,他闭关所去时光,并非一月,而是漫长的十载光阴。

“师父……”

他起身,去扶。

相释并未应答,而是执意,向着他行了一礼。

“昭煌寺主持,拜见佛子。”

相曜的手顿在半空,许久,缓缓收回。

“师父,已半塑金身。”

相释笑容慈祥,过往所有锋芒与执念,脱胎换骨般,消湮无形。

“吾得育佛子,功德圆满,而今,得偿所愿。”

“往后,昭煌寺,便交予佛子了。”

相曜手指蜷起,喉结滚动两番。

良久,如以往每一次面对师父交予他的事,双手合十,应:“师父放心。”

相释满意颔首,往前两步,将杖立在一旁,盘坐在蒲团之上。

泾江崖金佛之后,除却是高僧闭关之处,亦是昭煌寺历代主持坐化之地。

待僧人圆寂,全塑金身,便是肉身成佛。从此,不入轮回,永生极乐。

相释毕生追求,便是为此。

门外诵经声呢喃不休,层层叠叠似浪涛袭岸,恢弘壮丽,涤尽心尘。

相曜迎着光亮,如携圣辉,向着养育他教导他二十年的尊师,深深行叩拜大礼。

直起上身,双手合十,“弟子多年蒙受师恩,今得圆满,往后,谨遵师命,为天下弘扬佛法,以尽余生。”

而后抬眸,看向不惜寿数,救他于心魔劫难的师。

“救人如送佛,弟子曾私心救得一人,便不应让其再因弟子深陷苦海,临行之前,弟子想,再见她一面。”

相释面容无波,平静阖眸,“佛子勿忧,七七四十九日已过,那位女施主,已下山去了。”

相曜指间凝滞。

良久,终是一礼,躬身告退。

出了禅房,他并未从金佛前的崖边去,而是另绕小路,径直去了弥海崖。

一惯从容的步伐之中,难掩急切。

还未行至,便远远见明觉从崖那边跑来。

年少的小沙弥气喘吁吁,满面焦急。

到了近前,不顾礼法,拽住他便急急开口:“法师您总算闭关出来了,女施主走后不久,殷姬便往同样的方向去了,桐芷也不见了。”

“今日您出关,师父让我在此专门候着,道,道是,洛城那边,殷莫也有动作。

法师,女施主会不会有危险啊?”

一瞬,佛子指节骤紧,刚劲的腕崩出棱角,青筋浮现。

“她走了多久?”

“已近一月。”

相曜回眸,见师兄摩诃行来,肃然的面容眉心紧锁。

“皇甫氏而今只余一人,然世人心中,其千年帝师之名不堕,若不顺应皇族归了洛城,怕是有性命之忧。”

当初帝王之所以留阿琼一命,一是因其不在族谱之上,殷姬求情言辞确实说得过去,二便是帝位顺利过渡,以皇甫氏作筏子,是最轻松最能使天下归心的办法。

皇甫琼身负天命,他们,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陨,平增天下纷争。

相曜立在原地,似是面容不变、神色不改,下颌,却紧绷似弦。

未动分毫,便破了庄严慈悲相,褪去温和,有如神明之怒。

“收拾行囊,即刻出发。”

.

自昭煌寺往镜心湖,阿琼用了一月,相曜与一众武僧轻装简行,按脚程来算,至多不过七日便会抵达。

北地多荒凉,鲜有人烟,也因此,入了将至戈壁荒漠那条官道时,薄薄的一层落沙下,昔日打斗的痕迹依稀可见。

相曜翻身下马,在残骸里一一分辨。

“法师,是朝廷黑骑。”

黑骑的铁甲寒兵用材举世罕见,唯有官府有能力制出,实在太过明显。

“杀人的手法倒是不曾见过,用力的技巧,像是女子。”

相曜一言不发,忽而躬身,拨开一片沙砾,看清掩埋的衣衫一角,动作瞬时僵住。

面色一片惨白。

这一刹,他像是失了所有世人称道的附加身份,只成了他自己,被最原始的恐惧支配,心在颤,手也在颤,竟,一时连掀开的勇气都无。

“……法师。”

那头传来一声轻唤。

相曜从未听过座下武僧以这般难以言喻的口吻说话。

像是不可置信,又比不可置信,多了太多。

缓缓回头,他看清了。

那,是一片被新挖出,称得上糜的,碎肉。

某些部分,又碎得不是那么彻底,让人可以依稀辩出逝者生时的身份。

熟悉的内衫、鞋袜碎料,都是昭煌寺的制式,是他在她初入寺时,偶见比丘尼为她挑选,使人送去。

与一般的僧尼所穿不同,那布料,明显细腻许多。

那一日,金佛之下的阵法中,她不顾一切为他而来时,便是这一身。

若这些还可以道是巧合……

目光锁住一点,心跳凝滞,耳边霎时失声。

如一道拉长不见尽头的哑弦,徒劳地震颤,越颤越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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