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坊外没有其他闲杂人等,马车行驶的速度不低,待到崇贤坊北坊门时,童白听到张勇跟坊吏的交谈声,仔细辨认了一下,不像胡叔的声音。
沉重的坊门缓缓开启,车轮再次碾过路面,发出空旷的回响。
童白透过帘隙往外望去,坊内寂静无人,唯有主街道两侧屋檐下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在路面上投下黑影。她不由抱紧了怀中的竹篓,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是疲惫,而是惊惧过后的余颤。
马车路过两棵交缠在一起的梧桐树,路过骆驼鸣叫声的谢家宅子,最终停在巷子的最东头。
张勇发出‘吁’声的同时,锐利的眼神不由扫过右边的陈家院门,满意地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窸窣动静,在马车停稳后,他利落跃下,叩响童家院门。
几乎是在报出“延寿坊崔家”名号的瞬间,门闩便应声而落。白氏苍白的面容从门后探出,目光急急掠过张勇,直直钉在掀帘而出的童白身上。
“阿娘,”童白嗓音微哑,“我回来了。”
白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虽面色憔悴却四肢俱全,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腿脚却有些发软,倚着门框才站稳。
张勇将竹篓递入,并不多言,只朝童白微微颔首。车帘始终低垂,未见十九爷露面,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在清冷夜色中。
目送崔家马车驶离,院门重重合拢。
童白与白氏就着昏黄油灯光亮,将其中鲜肉、嫩韭黄等物迅速归置,举着油灯进了主屋。屋内的床上,几个小的正窝在一起躺着,三娘和四郎正在酣睡,二郎眼睛瞪得老大,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晶亮。
她没急着歇息,而是坐在床沿,将今日在崔府发生的事情,文奶娘的刁难、劣质食材、十九爷突如其来的解围、钱嬷嬷最后的善意,乃至临别时十九爷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低声尽数道出。
屋内一片死寂,只余油灯荜拨作响。白氏脸色煞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二郎抿紧嘴唇,眼底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十九爷既出手,”童白缓声道,似在安慰家人,也似在说服自己,“短期内应不会再有事,至于后续如何,只能在他面前不断体现我的价值,这样才能换来他的庇护。”话说得冷静,却透着一丝无奈的清醒。
与此同时,行驶的马车内,崔十九郎慵懒的嗓音打破沉寂:“童家对门那户,什么底细?”
张勇驭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声音压得很低:“回爷的话,那家姓陈,之前的户主陈大江姜红娘在去年六月双双暴毙在家中,这新来的住户陈大河,是陈大江的堂弟,打着照顾原户主一双儿女的名义住进陈家,但他游手好闲,常打骂陈大江的儿女……据查,他与巡街的许小旗过往甚密,而许小旗,又常与贺校尉的人饮酒。”
“贺校尉……”十九爷轻声重复,指尖在膝上无声敲击两下,“跟十五爷走的挺近?”这一声,是问也是低声轻喃。
“是。”说到此,张勇的话语明显停顿下来,似是不确定后续的话语该不该说出口来。
“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崔十九郎修长的指节敲击着膝盖,语气随意。
张勇:“童校尉在浅水原立下战功之事,军中已有风声。属下担心,有人不愿见童家安稳。又或者,也想用童家来分童校尉的心。”
去岁六月,盘踞在陇西的薛举、薛仁杲父子趁机造反,威胁关中,圣上派二皇子率军镇压,崔家便是先锋军,最开始战事不利,直到去岁十一月,薛举病逝,二皇子率军大败薛仁杲,薛仁杲战败投降。
二皇子押着薛仁杲回京复命,命崔将军在浅水原坐镇。他出发回长安时,陇西的镇压到了尾声,但童校尉迟迟未归,加上这段时日跟在十九爷身边也听闻了不少朝廷动静,他对于童校尉以及童家之事,有了新的认知。
车内陷入沉默,只闻马蹄声哒哒作响。良久,崔十九郎才淡淡开口:“后日,你去接童小娘子来我宅中,让崔老试试她的手艺。”
几次接触,童小娘子的手艺倒是还算合他胃口,而童校尉,从崔老那得来的消息,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将士,这样的人家,帮扶一把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勇心头一凛,旋即明了,这是要将“十九爷看重童家手艺”的名声做实,纳入羽下庇护。“是,属下明白。”
另一头,延寿坊崔府下人院中,文奶娘正坐在贺大山榻前,满面戚容。
“大山,这次是族婶对不住你,没成想那贱婢竟攀上了十九爷,累你丢了差事……”她拭了拭眼角,语气愧疚万分。
她家男人没了后,带着孩子的寡妇在前朝的乱世本就难以生存,所以安顿好自家的两个孩子后,她毅然决然地自卖自身。卖得的银子送回了夫君所在的贺氏一族的族长,换得儿女在族里平安长大。
后续,贺氏一族有难,她也拉了一把,眼前这贺大山便是由她在崔夫人面前引荐卖入的崔府。
要知道,在混乱的前些年,能卖入权贵家中过上安稳的日子,真比起在外面讨生活好多了。
贺大山趴在褥上,臀背杖伤犹痛,三角眼中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婶娘快别这么说,只恨那童家小贱人狡诈!还有她那爹……童寄!若不是他当年……”他咬牙切齿,旧恨新仇齐齐涌上心头。
当初玉娘答应了自己,若是能将那白霜娘从绣房挤兑出去,便答应他的求娶,他在崔家其他几房院子里传出白霜娘勾引府上郎君的话语,开始顺利,最后没想到被童寄给破坏了,后来不仅玉娘嫁给了别人,他还被童寄给打了一顿。
原以为这个仇这次能报了,没想到……
“谁能料到他人都离了府,还能阴魂不散?”文奶娘叹气,语气转而低沉,“你且安心养着,待风头过去,夫人跟前,我总能再为你寻个出路。”
贺大山面上浮现感激的神色,“那大山就谢过族婶了。”
她又宽慰几句,目光扫过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的贺大山妻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满满善意:“大山媳妇啊,你可要好好照顾好大山。”,方才起身告辞。
大山媳妇闻言,几不可闻的声音,“晓得了。”
一出那憋闷小屋,就听到房内传出的呵斥声,她浑然不觉地踏入清冷月色中。
文奶娘脸上伪装的慈和瞬间剥落,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与狠厉。
十九爷的出手打乱了她的计划,却也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童家,尤其是那个童寄,绝不能留。否则,必成她儿子前程之大患。
冷白的月光照在她毫无笑意的脸上,竟比夜风更寒几分。
*
后续两日,卢婶子帮忙请的瓦匠上了门,依照童白的口述将烤炉砌在童家灶屋。
砌好烤炉的那一日,童家院落里就传出了烤猪排的香味。
从崔家出来带的那些食材中有猪排,当时在崔府的小厨房并没有烤炉,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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