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被安置在昭狱一间守卫严密的厢房里,一日三餐皆有人照料,除了送饭的哑仆和固定的守卫,无人能够接近。
老人家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部分时间只是蜷缩在床角默默流着泪,或是对着虚空念佛,偶然清醒时,会断断续续重复一些关于“文医士”、“草籽”和“殿下咳血”的零碎话语。
江灯每日都会抽空去看她一次,送些清淡的吃食,陪她说几句话,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也希望能从她混乱的回忆中再榨出点有用的细节来。
王嬷嬷对江灯似乎没那么恐惧,偶尔会抓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地念叨:“姑娘……你是个心善的……可这宫里……心善活不长啊……”
每次听到这话,江灯心里都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王嬷嬷枯槁的脸和惊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那三个死在冷宫的宫女,还有更多沉没在宫廷黑暗里的冤魂。
沈墟肩上的伤需要静养,太医每日都来换药,叮嘱再三,但他显然不是个听话的病人,堆积如山的公务、各方势力的试探、以及“无妄”蠢蠢欲动的威胁让他根本无法真正休息,直房里的灯火常常亮到后半夜。
江灯破译符号册子的进展时断时续,有了王嬷嬷关于“草籽”和“海外”的供词,她尝试将那些类似植物种子、船舶、异域风物的符号与之对应,果然又拼凑出一些信息碎片。
这些碎片显示,那种混入金边芫荽的“草籽”,并非偶然所得,而是通过一条涉及海外贡品和宫内采买的隐秘渠道被刻意送入宫中,最终经由文柏之手用在了端慧太子的“培元汤”里,这背后是一条精心设计的环环相扣谋杀链。
小德子那边对文柏及其社会关系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文柏出身寒微,入太医院后谨慎勤勉,并无特别显眼的交际圈,钱财上也一向清贫,但就在端慧太子薨逝前半年左右,他老家一个久病的弟弟突然被送去外地“求医”,花费不菲,而文柏同期并无大额进项,这笔钱,来路不明。
更蹊跷的是,小德子顺着当年海外药材贡品的线索往下查,发现有一条记录在案的,从南海某藩属国进贡的“珍奇香草料”在入库清点时,数量似乎对不上,少了约莫一小匣。
当时负责清点的内官监小太监,在记录上含糊其辞,只说是“路途损耗”,此事便不了了之,而那个小太监,在端慧太子薨逝后不久也“意外”落水身亡了。
这一切处理得都太过干净利落和不留痕迹,然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庞大阴影“无妄”,以及他们试图掩盖的关于端慧太子之死的惊天秘密,但“为什么?”这个最核心的问题依旧是没有答案。
难道仅仅因为端慧太子是前朝皇子,“无妄”作为前朝余孽组织要杀他复仇?可时间对不上,端慧太子死时,“无妄”似乎尚未形成气候,而且,如此处心积虑的慢性毒杀,这背后必然有着更迫切的深刻动机。
江灯把这些整理好的线索和自己的疑惑都汇报给了沈墟。
沈墟靠坐在椅中,肩上披着一件玄色外袍,听完她的叙述,沉默了很久,窗外的天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动机……”他重复,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微微用力,“或许,端慧太子的存在本身就是某些人眼中必须拔除的刺,他的死,能带来巨大的利益,或者掩盖另一个更可怕的秘密。”
江灯:“更可怕的秘密?比如……狸猫惊御驾?”
沈墟抬眼看她,眸色深沉:“或许不止,那本册子记录的时间跨度不止于端慧太子薨逝和狸猫案,后面还有部分,我们尚未破译。”
江灯点了点头,她总觉得,那后面隐藏的东西,可能比毒杀太子还要骇人。
“太后寿宴在即。”沈墟转换了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宫里宫外,都会很热闹。”
“督主,您觉得无妄真的会在寿宴上动手?”江灯想起那“灯灭”的警告和可能针对宫宴的猜测,不由紧张起来。
“他们沉寂多年,如今动作频频,不惜暴露也要阻止我们查案,所求必定极大。”沈墟缓缓道,“太后寿宴,百官齐聚,皇室宗亲内外命妇皆在,是彰显天家威仪之时,也是防卫看似最严,实则人心最易浮动,漏洞可能最多之时,若想制造大乱,或是达成某种震慑,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江灯听得背脊发凉,若真在太后寿宴上出事,那简直是天大的丑闻和动荡。
“那我们……”
“静观其变,以逸待劳。”沈墟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本督已做了些安排,届时你跟紧我,我需要你的眼睛。”
江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沈墟是看重她观察细致能捕捉细微异常的能力,在那种人多眼杂和各怀鬼胎的场合,这种能力或许比刀剑更有用。
“奴婢明白。”她郑重应下。
太后寿宴前两日,昭狱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宫中低等侍卫的服色,但身姿挺拔,步履沉稳,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位置的朗阔之气,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声称是奉命给沈督主送些调理伤口的药膳。
守门的番役认得他是近日调入昭狱外围负责协防的新人之一,名叫林大力,核查了食盒无误后便放他进来了。
林大力将食盒交给直房外的小德子,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廊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刚从王嬷嬷那里回来,正要进直房的江灯身上。
他的目光很直接,带着探究,但并不让人讨厌。
江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推门进了直房。
林大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转身利落地离开了。
直房内,小德子将食盒放在沈墟案前,道:“督主,是林大力送来的。”
沈墟“嗯”了一声,打开食盒,里面并非什么珍贵药膳,只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盅炖汤,点心下面压着一张折成方胜的纸条。
他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青鸢或现身寿宴,饵已备,林。
沈墟看完,指尖火光一闪,纸条化为灰烬。
“督主,这林大力……”小德子试探着问,他知道督主最近调了几个生面孔加强昭狱防卫,但这林大力似乎有些不同。
“是故人之后,可信。”沈墟只简单解释了一句便不再多言,然后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目光却望向窗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江灯站在一旁,虽然好奇,但也识趣地没有多问,督主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有个把隐藏身份的也不奇怪,只是这林大力送来的消息无疑是印证了沈墟之前的判断。
接下来的两日,宫里明显忙碌起来,各处张灯结彩,筹备寿礼,宫人们脚步匆匆,处处弥漫着一股喜庆又严肃的气氛。
江灯也被沈墟要求置办了一身稍显体面的新衣,浅碧色的宫装,料子比寻常宫女的好些,样式也简洁大方。
沈墟甚至还让小德子给她送来了一支素银簪子,簪头是小小的玉兰花苞,很是精巧。
“督主说,既是随行,总要有个样子,莫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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